0026、谄陷至极
0026、谄陷至极 (第2/2页)说罢,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一次、两次,声音又响又急:“求陛下!求陛下救救高将军!救救我朝的江山啊!林之源今日冒死强谏,非为高将军一人性命,实为我朝万里江山!若良将蒙冤而死,外敌必拍手称快。他们盼的,正是我朝自断臂膀、自毁长城!若良将能得清白,不仅能震慑奸佞、整肃朝纲,更能让天下将士知晓:陛下明察秋毫,忠臣必不会被辜负!”
这时,兵部侍郎孙彦赤出言劝道:“臣叩请陛下!三思!若今日错斩良将,他日国难当头,再无高逸这样的扛鼎的英雄,陛下纵有悔意,又能向谁诉说?臣言尽于此,若陛下不听,臣愿伏剑于殿前,以死明志只求陛下记得:天下百姓,盼的是清明朝堂;边关将士,盼的是公正君王!”
孙彦赤掷地有声的言辞令百官热血沸腾,阶下百官齐刷刷叩伏于金砖之上,乌压压一片朝服下摆铺展开来:“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的呼声虽低却齐整,像一张无形的网,轻轻勒在御座上的皇帝心头。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上的玉圭,目光扫过阶前有的大臣额头抵着地面,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有的举着奏疏,手臂僵在半空,指节泛白;还有几位老臣,鬓角白发沾着汗珠,却仍固执地保持着叩拜的姿态。那一刻,皇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道“即刻问斩”的成命,像被百官的坚持生生顶了回来,连殿内的熏香,似乎都染上了几分紧绷的意味。
接着众大臣又高呼:“臣等愿与孙大人同罪!恳请陛下明察!”
皇帝齐野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九五之尊的旨意,何时需这般被“逼”着收回?手指在玉圭上掐得更紧,喉结动了动,想开口呵斥“尔等竟敢抗旨”,可话到嘴边,却瞥见阶下最前排的兵部尚书,年近六旬的林之源此刻正以额触地,满脸的汗滴落在地上。
他的良心像是被发现,他突然想起晋阳被围时他的焦急与无奈,他那时都做好的被杀的准备。现高逸威震边关,已对后凉将产生巨大的威摄力,若今日驳了百官之请,怕是连朝堂根基都要晃一晃。
愠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无奈。他往后靠在御座的龙纹靠背上,脊背却没了往日的挺拔,反而透着几分松弛后的疲惫。目光从百官身上移开,落在殿外檐角,那里悬着的铜铃,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却晃不散殿内的凝重。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喉间的呵斥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手指终于松开玉圭,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他抬了抬下巴,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都起来吧。”
待百官稍稍抬头,他才继续说道,“那道斩令……暂先收回。着大理寺重新核查证物,三日内奏报结果。”
话一出口,阶下明显传来一阵松气的声响,有的大臣悄悄抹了把额头的汗,有的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劫后余生的光亮。
可皇帝自己,却没觉得轻松。他靠在御座上,指尖仍残留着玉圭的凉意,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既有“收回成命”的释然,也有“君权被掣肘”的别扭,更有“险些错杀忠良”的后怕。他看着百官起身时略显踉跄的姿态,忽然觉得,这九五之尊的位置,有时竟不如一介平民自在:连承认一个错误,都要借着百官的“逼谏”,才能找个台阶下。
殿内的熏香依旧缭绕,可皇帝却没了往日的从容,只觉得御座冰凉,连龙纹都似少了几分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