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手(二章合一)
第703章 手(二章合一) (第2/2页)一瞬间,大脑嗡鸣一声,商叶初眼前一白,心脏险些和大脑错位。
老大娘的手似乎具有无穷的魔力。时而用力,时而轻柔;时而打转画圈,时而曲线迂回;时而犹豫不决,时而干脆利落。
温柔时,如蜘蛛晃着细腿,在商叶初的皮肤上游走织网;蛮横时,如野马迈着四蹄,在商叶初的皮肤上疾奔。
商叶初一阵眩晕,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真空,让她呼吸困难。同时,由于空气已经变成了真空,她的血液,已经微微沸腾起来。体内淤积的沉闷、迷茫与疲惫,也被真空空气的负压缓缓拔了出来……
商叶初不得不强迫自己进行思考,免得大脑因为过度的快感彻底宕机。按摩师的手是如此健壮有力,干扰得她不得安宁。
手……手,商叶初想起了很多人的手。
季君陶的手,惯常按在键盘上,或者握着手机和咖啡杯。她的手就像她的人一样情绪内敛,除了做决策时,极富魄力、强而有力地一挥,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季君陶的手,是千军万马中的军旗。
胡老太太的手,经常握书、纸、笔。或者安抚商叶初的头。由于年事已高,她的手时常微微颤抖,动作迟缓。——胡老太太的手,是毛笔的笔尖,颤着墨香,蓄满经年的叹息。
苏歌的手总是兴奋的,很活泼。在修图或者给秦天野做应援的时候,那双手快如疾风,迅捷无比。在摆弄她那些奢侈品的时候,则总是漫不经心。——苏歌的手,是水中的游鱼。
林姽婳的手是紫黑的,指甲微微发黄,总是夹着香烟。季君陶对她这个毛病深恶痛绝。——林姽婳的手,是一只发黄的烟嘴。
古文华的手总是不安的,揉搓着衣角或者另一只手。只有在掌控拍摄的时候,才会稍好一些。——古文华的手是一台不太稳定的录像机,忠诚地放映着主人的情绪。
齐鸣的手是壮健粗粝的。饰演哑婆的时候,为了表现哑婆的疯狂,齐鸣经常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噼噼啪啪,左右开弓,两颊被她自己强横的力道打得高高肿起。
“啪!”
在想到齐鸣的手的这一瞬间,按摩师突然也在商叶初腰上拍了一下。商叶初一个哆嗦,手脚下意识蜷缩起来,复又舒展开。
如果胸膛没有胸骨拦着,商叶初的心脏刚刚恐怕就飞到按摩师的手掌下了。
…………
商叶初很想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按摩的力道、温度、频率,都让她无法紧绷。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张开,整个人仿佛浸泡在一场温馨静美的幻境中……
商叶初忘形了。她开始想到不该想的人。许多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手在商叶初脑海中划过。
杨唤宜的手是冰凉的,温柔的,有力的,带着欺骗与安抚意味的。杨唤宜的手是一场骗局,商叶初朦朦胧胧地想,我不会再受骗了。
盛闻之的手是病态的,神经质的。握笔,或者下意识梳拢他的头发。手与主人,都是讨人嫌的神经病。
还有另一双手,另一双手……那双手掌控着镜头,监视器又或是摄像机。啪,按一下对讲机;嗒,按一下监视器的控制鼠标;咔嚓,按一下快门。按一下,一下,又一下……商叶初从不知道这双手的温度或触感,但却清楚地记得它每个按下去的动作。
!!!
按摩师用力一按,正正按在商叶初的脚掌心!
轰!
浑身的筋骨精血皮肉骤然一麻,一紧,一松。又发胀,又发热。商叶初如一条鱼一般打了个挺,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商叶初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全身上下都已经大汗淋漓。
按摩师老大娘意味深长地嘀咕了一句:“年轻人啊。”
商叶初缓缓坐起身,只觉整个头部都在充血,微微的眩晕和极度的放松诡异地交织在一起,竟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摩师随手丢下一块毛巾,盖在商叶初的脚上,又丢给商叶初一把梳子:“您先躺着休息一会儿,再梳梳您的头发。”
说着,按摩师便自顾自收拾起了她的家伙什。商叶初将梳子插进发间,一下一下梳着,梳齿按摩着头皮,带来几分松弛的惬意。
两小时之前,她还在怀疑这个老大娘是不是糊弄人的老大夫。而现在,她已经被整治得筋酥骨软,浑身上下无处不放松。她同时感到充足的精力和极度的疲惫,很想大睡一场。
但同时,一种更深的欲望盖过了睡眠欲。商叶初现在极度、非常想寻欢作乐。可惜她出国带的东西有限,没有把她的“迷你朋友们”带来这边。欧洲这边虽然性行业合法,但商叶初既厌恶,也不可能去做嫖娼这种不把人当人的事情,因此只能想想算了。
五妙欲,为色、声、香、味、触,指对眼、耳、鼻、舌、身五个器官起引诱作用的五种欲望。只要是人,对令人感官愉悦的东西,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商叶初被工作磋磨许久,便以为自己已经清心寡欲,五欲萎靡。然而人欲是不可能被湮灭的,只会被压制,如同一枚紧压的弹簧,越压越紧,越压越矮小。待到有一日忽然破开金锁,弹簧就会飞弹而出,把压抑者崩得鼻青脸肿。
商叶初的弹簧,本来被社会对女性欲望的规训、大众对明星的窥私、失恋的痛楚、层出不穷的工作事务紧紧压在地面上,眼看已经有了扑街的苗头,没想到在按摩师的一顿按摩之下,弹开了。
无数人否认欲望,蔑视欲望,嘲笑欲望,视欲望为洪水猛兽,视欲望为不知廉耻,视欲望为错误异端。以抨击欲望为高贵圣洁,以隐藏欲望为体面端肃,以湮灭欲望为理性自持。无非是无法在其余领域超凡入圣,只能在人人都有的基础生理欲望领域争当话事人罢了。
商叶初大汗淋漓,身体一阵阵燥热。其实她很想出去在冰天雪地里跑个两三圈,不过想想也就算了。莫斯科的一月可不是什么天然操场。
按摩师收下小费,軲軲辘辘地推着家伙什离开了。商叶初一边梳着头,一边坐在床上发愣。
窗外夜色沉沉,商叶初怔愣地想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有事业疲劳,有重压下的疲惫,有被电影市场抛弃的恐慌,有远来异国他乡的迷茫与孤独,也有,被反复打击,但仍苟延残喘的……可怜巴巴的欲望。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商叶初忽然如释重负,心头萦绕多日的迷雾登时烟消云散。她抓起手机,在手机上给助理敲了几个字上去。
【晓利,你去帮我联系一下白层航区商务酒店,就是咱们今晚住的这个酒店,问问他们的按摩技师能不能外派随行……就是23号……】
还没打完字,商叶初便睡着了。
这次是死一样的睡眠。没有任何人出现在梦中,没有即将或者正在开拍的新戏,也没有奔跑的骏马和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