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那是谁谈的?
第206章 那是谁谈的? (第2/2页)王泽玉一脸讪讪,苦笑了一下。景院长佯怒,用手指点了点他。
包括坐后面的叶兴安也是哭笑不得。
林思成也不急,就静静的等,等笑声小了一些。
“也肯定有人在想,林思成,你也是真不务正业:陶瓷修复保护中心,又是非遗中心,你放着瓷器不补,修复技术不研究,你研究什么制瓷烧瓷工艺?”
“骂我的同时,各位也肯定很好奇:毕竟是失传的绝技,田局长,宋局长,以及孟所长和无数前辈呕心呖血,殚精竭虑的研究二十余年都没有解决的难题,我突然解决了不说,还造出了成品?”
“如果我说天青釉也罢,倒流壶也罢,都是顺带,各位肯定不信。那我就从修复文物的角度解说……”
再点鼠标,进度条往前一窜,屏幕上出现两张倒流壶的内部结构图。
林思成指了指屏幕:“乍一看,是不是很简单:壶心插一根管,用来灌水,壶嘴再连一根管,用来倒水。现在看确实很简单,但在五代,但在北宋却不简单:
直到明代永乐年间,欧州才造出水平等高原理的金属倒装器,比中国晚了近五百年……更难的是,祖先们造的是瓷器,是用泥巴烧出来的……”
“而现在之所以难复原,核心问题,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其实就一个:因为倒流壶的烧制工序大致为:先塑好壶下半身与壶底,烧成形,再接进水、出水两根导后再烧一次,最后接壶盖,整体施釉后再烧一次……
所以自然而然,第二次和第三次复烧时,未烧的泥管与已烧成的瓷壶之间就会产生膨胀差异:要么导管爆开,要么壶身烧裂。包括进水导管与底座无法严密结合,问题同样在于膨胀差异……那怎么解决?”
林思成又一点鼠标,画面闪了一下:
依旧在二楼的修复室,依旧是那张长案,但林思成面前摆的已不是泥胎,而是已烧好的壶身,壶盖,以及两根导管。
有人恍然大悟,突的一声:“分段烧好,再拼到一起?”
林思成朝着抢答的研究生竖了个大拇指,又笑了一下:“所以,这算不算陶瓷修复?这下应该没人说我不务不务正业了吧?”
会议室又响起笑声,但笑的大都是研究生。随既,渐渐稀疏,以至鸦雀无声。
然后,哄笑的研究生也回过味来:全部烧好再拼,这么简单的道理,铜川想不到?
偷眼再看,果不然:那几位之前是什么表情,现在依旧是什么表情,惊疑中透着愕然,痛苦中带着不解。
膨胀的难题要是这么好解决,他们早用了,何至于被困挠二十多年?
教授和研究员也一样,甚至包括几位院领导:这可是瓷器复烧,陶瓷修复学中最顶尖的难题,没有之一。
要那么好学,要那么好烧,不至于圆明园中出土了上百万片瓷片,近十万件珍贵残器,却堆了十多年,不闻不问。
难道是青花、粉彩、珐琅瓷没有历史价值,或是不值钱?
更或是故宫的专家不爱补?
都不是,而是会补,敢补,有能力补的,就那么有数的几位。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当驴使唤,他也补不过来。
反过来,要问林思成会不会?
把眼前这口壶扔了,抛开不淡,五个院领导,加商妍和林长青,以及中心的研究员、实习生,保准会齐齐的点一下头:会!
娇黄釉穿花龙纹大罐,成化青花大罐,哪个不是复烧修复?
要是连复烧的难题都解决不掉,林思成哪来的胆子补鸡缸杯?
几位局领导顿时释然。
站在林思成的立场上:我既然研究了,就要研究透。既然要研究如何修复耀州瓷,那我肯定要全盘了解耀州瓷的生产原理。
又管你是什么釉,什么壶?
所以,破解天青釉也罢,解决倒流壶的膨胀差异的难题也罢,全是顺带。
他就奔着一个目标去的:申遗。所谓的小心眼,不务正业,全是狗屁。
几位铜川来的心里稍微松了松:等于难题还在于复烧?
这问题要那么好解决,满大街都是元明青花,清三代珐琅、粉彩,哪还轮到着耀州瓷?
当然没那么好学,也绝不是上几堂课就能学得会的。
但问题是,林思成是真的会,他也肯定会教,不然不会搞今天这个培训。
所以,迟早有人能学得会。
更关键还在于,申遗,以及专利。
只是一个茶叶末釉,就搅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何况倒流壶?
接下来,铜川的几位浑浑噩噩,心不在焉。心里虽然不断提醒,要好好听,要好好记,但脑子里乱成了粥,基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到最后,林思成讲了什么,一个字都没记住。
但又不敢不听,生怕林思成讲到什么重点。甚至于有人打算,他真要讲到不能外流的工艺技术,或是核心内容,就出声打断。
整整一天,大大小小九位,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神魂不属,心神不定……
其它人却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以前谁想过:失传的绝技,才将将复原,新鲜出炉,甚至于论文都没发表,就会有人拿出来讲?
夭寿了,今天真碰到了。
在林思成看来,今天讲的至多算是皮毛,但在研究生而言,这些全是重点。却又通俗易懂,甚至于连两个摄像的摄影师都能听明白……
不夸张,一群研究生,助教,甚至于有几位年轻的讲师、教授,看着林思成,眼睛里在反光。
要问为什么?
就林思成的讲的这些,稍微总结一下,就是几篇sci论文……
半点都不敢走神,笔杆子抡的都快冒烟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吃饭上厕所拢共用了不到半小时。
然后又坐进培训室,围着林思成请教。
除了中间上了一趟厕所,林思成就没出过会议室,饭都是李贞给他送进来的。
吃的时候都没停,边吃边讲……
下午继续,不知不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林思成说了一句:“今天就到这里!”
众人如梦初醒: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
再看表,已经过了六点,扭过头看向窗外,太阳早都落下了山。
有人意犹未尽,更有人恋恋不舍。
几乎是本能,几个研究生看了看手中的笔记,后知后觉:延了两三年的毕论,好像突然间,就有了着落?
有个女生壮起胆子举了一下手,满含期冀的看着林思成:“林老师,中心内部的培训,我们……我们能不能来听?”
“当然可以来,也可以随时问。包括论文遇到问题,同样可以来问。问我,问李助教,更或是问商教授、王教授,乃至林教授(林长青)……”
林思成笑了笑,“当然,不能白学,要报名,要统一安排,还要考试。考试合格后,还要和工作室签合同……当然,学费肯定是没有的……”
听着听着,女研生的鼻子一酸:意思就是,只要学得好,连工作都有着落了?
再想想中心门口挂的那几块牌子……
从大学到研究生,整整十年,从来没发现,希望离她如此之近?
她忍着眼泪,躹了个躬,顿然,杂音渐渐大了起来的的会议室突的一静。
好多人才反应过来,林思成今天讲的是什么。为什么导师千挑万选,能力稍差点的,今天来都没让来?
何止是研毕,这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霎时,安静的会议室中又传出一阵凌乱的声音。
没起身的拉开了椅子,已经起身的停下了脚步,走到一半,快到门口的转过了身。
然后,齐齐的往下一躬。
看着哪些稍显年轻的面孔,十几个领导一脸愕然。
中间一排的教授都有些不是滋味:教了半辈子书,什么时候被学生这么尊敬过?
但他们能理解:哪个导师能把自己刚刚研究出来,甚至于没发表的成果,拿出来分享给学生?
答案是零。
他们做不到,但不代表他们不佩服……
叶兴安先是一愣,又笑了笑,然后,拍了两下手掌。
一时间,掌声如雷。
铜川的九位也跟着鼓掌,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九颗心脏齐齐的往下沉。
刚才怎么说的?
林思成肯定会教,也肯定有人愿意学……
学生们渐渐散去,然后是教授,再然后是各单位的研究人员。
领导们刻意等了等,等大部分的人走完,才聚到一起。
林思成也走了过来,才算是和各位领导打了声招呼。
几句寒喧,他又看了看王泽玉,田承明、宋敬贤:“几位领导,是先吃饭,还是先去办公室?”
他们哪还有心思吃饭?
王泽玉刚要说话,景院长抢先一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林思成,你别胡闹,哪有饿着肚子谈事情的?没火都得激出几分火气来……当然先吃饭!”
王市长哑口无言。
景院长又笑了一下:“当然,只是便餐,不喝酒。等谈妥了,我再好好招待王市长……”
也对,稍微缓和一下,省得神经绷的太紧。
王泽玉点了点头,一行人去了餐厅。
确实是便餐,大概半个小时,林思成回了中心。
但左等没人,右等还是没人,又等了半个小时,连人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又站到窗前瞅了好一阵,他拔通景院长的电话:“院长,人呢?”
“什么人?”
“谈判的人?”
“哪需要你去谈?”景院长慢条斯理,“林思成,以后你只管搞技术,少为这些事情分心……”
咦,这语气不对?
意思是,我没去,院长你也没去,对吧?
他追问了一下,被院长怼了回来,然后挂断电话。
林思成一头雾水:那是谁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