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父
第3章 师父 (第2/2页)等到苏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通铺的土炕上,不远处的桌角亮着一盏油灯。
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姜庶扭过头,果不其然地在桌旁看见了一个带着兜帽的黑衣人影。
看上去,应该是这个人把自己抬到床上的。
但姜庶并不感谢他。
“毒我用了半瓶,剩下的都在冯老七的壁橱里,还有刀,你也一并都拿回去吧。”
姜庶说完,虚弱地从床上坐起来:“算我欠你们一次。”
油灯还是太暗了,看不清兜帽的阴影下,那人是何表情。
只见到他摆了摆手,低沉的声音说道:“毒和刀你留着就是,这是考验,更是交易,谈不上欠。”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上:“这是一本炼头的功法,比你们天饱派的要好些,算是报酬。”
姜庶一眼都没看桌上的秘籍,而是盯着那黑袍中的阴影:“这买卖有点太划算了。”
“只有好买卖,你才会想接着往下做。”
阴影中发出一声浅笑:“如果你有意,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在天饱,我还有几个小目标。”
姜庶摇头拒绝了:“我打算离开了。”
“为什么?是担心宗门惩罚?”
“不,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明显有些失望。
但好在,他并未对姜庶加以责难:“罢了,算我交你这个朋友吧。”
姜庶松了口气。
他现在受伤虚弱,而对方显然不是常人,黑袍没有选择灭口,确实是存了交往之心的。
黑袍笑出声来:“我知你是秦州人,但又确实和秦州格格不入,离开也许是对的,这样,我也不白拿你的。”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雕按在桌上。
“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天饱山,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碎玉人。”
“呃,这就……”
黑袍朝他摆了摆手:“你放心,碎玉人是个很松散的组织,人数不多,我们之间没有上下级,也不过问彼此,算是……一种人脉吧。”
而且只是一个凭证罢了,真有不妥,到时候丢了便是。
姜庶点点头:“既如此,我就收下了。”
走出房门,目送黑袍离去,借着月光看了一眼院子里摆放着的三具尸体,确认过一切并非幻想,姜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晨光微熹,姜庶终于不用早起劈柴挑水做饭了。
睁开眼,鼻尖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他无比心安。
起床把热水烧起来,脱下血衣仔细擦洗过,再把崩开的伤臂重新包扎好。
院中的尸体已经不在,姜庶去冯老七的屋提了一壶酒,离开小院,走向了后山。
后山林密,鲜有人至的地方,竖着一座不易发现的、小小的坟。
坟里只有几件逝者遗物。
姜庶掏出自己锋利的法器短刀,就近削了木板,刻上“尊兄韩米之墓”,然后插在了坟前。
并着腿跪好,磕了三个头,然后提起酒,洒了半壶,跟着自己开始喝起来。
“师兄,人呢,我已经给你杀完了。”
姜庶呼出一口酒气,偏头看向墓碑,抬手在他的名字上敲了敲:“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也算‘吃’了人?”
墓碑不会答他,于是姜庶只能自谑地笑。
二师兄韩米,是将孤苦无依、行将饿死的姜庶带回天饱山的人。
他会帮姜庶劈柴,会教姜庶修行,会替他挨打,会给他求情。
姜庶身上的衣服就是他缝的,脚上的鞋子也是他纳的。
没有韩米,姜庶根本活不到今天。
韩师兄常和他说,只有秦州才是人吃人的,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还有草原辽阔、牧民高歌的寒州,有楼船徜徉、灯火通明的乐扬,有雄伟的翎国国都北师城,有冰雪不化的北境灵夷小天山。
还有很多。
所以他很努力地想要多识一些字,等将来修行有成,才好离开秦州。
他还和姜庶约定,将来要一起骑幽州最烈的马,去看乐扬最美的姑娘。
人有梦想,才有动力,韩米修行非常勤奋,食补不够就自己进山去找东西吃,每天熬打体魄,接近虚脱。
终于在一个月前,他突破瓶颈,达到了中品境界。
然后,他就被冯老七一家炖了大汤。
也是到那一天,姜庶才深刻地明白了二师兄口中的所谓“吃人”。
酒喝干,人也不见醉,姜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离开了。
然而刚刚迈步,耳朵里却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异响。
刚刚插下的木碑,底端那浸湿了酒液的泥土簌簌晃动起来。
姜庶眉头紧皱,莫名想起天饱山上那些老人时常嘀咕的鬼怪传说。
他掏出自己的短刀,警惕地盯着师兄的坟——衣冠冢,诈尸你都说不过去吧?
但它就是诈了。
一只苍白的手掌破土而出!
紧跟着,那深埋的泥土里仿佛传出一声来自九幽的嘶吼:
“操,谁给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