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新帝收猛虎,齐侯纳蛟龙
第403章 新帝收猛虎,齐侯纳蛟龙 (第2/2页)“臣本欲干涉,但奉诏还京,不敢耽搁,只能暂时吩咐各府严加管控,好生处置。如今之状,倒是不清楚了。”
一番陈说,堪称条理分明,不偏不倚,让不少人都对这位江南总督,生出名不虚传之感。
新帝微微颔首,“朕有一疑惑,这些家奴为何以往这么多年,都能与主家相安无事,却在如今暴乱生变呢?”
顾相心头一凛,心知这是戏肉到了,想要用眼神示意俞翰文,但对方已经不假思索地开口了。
“陛下英明,一语中的。当初臣初闻此事,亦生同样之惑。然臣遣人调查,得到了两个答案。”
“从表面上看,是因为湖州府当时有一个话本广为流传,讲述的是一只猴子护送唐玄奘西天取经之事,此妖猴充满叛逆之心,大闹天宫,狂傲不羁,对看客之心多有煽动。同时,有流言说越王欲反,急需兵员,将行废奴之举,又给了这些家奴以期盼。从而在有心人的怂恿下,生出了奴变。”
“由此便有了两个说法,其一是此皆越王之手笔,的确是他将造反,想要以此吸纳青壮,壮大势力。”
“但也有一说是,钦差齐侍中抵达江南,有感于江南官商勾结之盛,欲以此破局,故而暗中遣人煽动奴变,以图搜集情报,同时扩充人手。”
新帝不动声色,“那俞卿以为,到底是何原因?”
朝中不少江南派系的朝臣低着头,面色微变。
这杀招,俞大人可怎么接啊!
要说是齐侯指使,那就又重复了之前踩过的坑,江南是朝廷的江南,怎么能对抗钦差呢!
若说不知道,那你这个江南总督怎么当的?
可若要说越王,那不是更顺了朝廷的意思?
而如帝党这些人,眼底则是略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仿佛已经瞧见了俞翰文一会儿吃瘪的样子。
但如老太师、政事堂诸相等,却都是眼帘低垂,八风不动。
在各种不同的心绪之下,俞翰文开口道:“回陛下,臣以为此事很可能确系越王所为!”
此言一出,殿中悄然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
似乎他们都没想到俞翰文竟然会如此干脆如此直接地将矛头指向了越王。
但同样,那些真正的朝堂大佬,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惊讶,又或者俞翰文的言语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龙椅上,新帝也微微挑眉,“俞卿何出此言?”
俞翰文拱手,“回陛下,臣此言,原因有三。”
“其一,齐侯抵达江南,江南官绅皆十分欢迎,未曾有刁难之举,一应诉求也无有不应,齐侯没有理由如此做,那排除齐侯的原因,自然就只剩另一种可能。”
“其二,先帝驾崩,陛下初登大宝,越王身为皇叔,完全有趁机为祸的理由。”
“其三,臣在江南,其实一直对越王之事有所耳闻,当初他曾与先帝争储,差点登上皇位,就藩以来,一直心存不满,在地方上表面不问世事,私下多有勾连经营之举。臣一直对此有所警觉,也布下了许多针对的防御。”
他抱拳道:“请陛下放心,只要他敢作乱,无需朝廷额外一兵一卒,臣便能轻松将其押解入京,听候陛下发落!”
听到这儿,不少聪明人才终于回过味儿来。
俞翰文这一手,妙啊!
人家至始至终都明确地想明白了一点:他要的是重新回到江南,回到江南总督的位置上。
朝廷想要借机发难,他什么都顺着朝廷的意思来,让你朝廷无话可说。
同时,直接把越王扔了出来,扔出来之后,还表示,我做了很多工作,要收拾越王,还得看我。
然后,朝廷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放了他啊!
顾相赞许地看了俞翰文一眼,安心地重新眼观鼻鼻观心。
新帝缓缓点头,“若是越王以藩王之尊,真的在江南多行勾连之事,俞卿的事情也不好推动吧?可曾遇见什么难处?”
俞翰文这时候终于没了对答如流的姿态,显然这个问题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他稍作沉吟,开口道:“先帝与陛下托臣以江南之事,臣殚精竭虑,不敢懈怠,虽不能说江南之地全无问题,但尽心竭力之下,江南的确是繁华和平的王道乐土。”
“至于难处,臣赖先帝及陛下之信任,江南之地,便是略有宵小,亦能平之,并无太多难处。”
新帝皱眉,沉声道:“江南之地,朕最心忧的,便是倭寇及海寇,你总督四省军务,江南的军伍建设如何?”
俞翰文略作沉吟,并未发现皇帝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正要作答,却忽然瞧见一旁的顾相,正在疯狂地朝着自己使眼色。
他登时心头一凛,立刻细细琢磨起来。
猛地发现了一个自己这几日总结未曾想到的问题:谭勇!
谭勇的死,定然已经传入京城。
而朝廷为了给齐政撑腰,定然会坐实谭勇的罪过。
“俞卿?”
皇帝的催促在上方响起,俞翰文心头剧震,只好一边模棱两可地回答,一边在心里思索着应对。
“臣一直尽心竭力,致力于整肃军伍,保持军伍战斗力,尤其是海防之事,不曾懈怠。”
他这番话,老实说并没有没什么问题,只是讲述了态度,并没有言说结果,算是留了一手。
而果然,等他话音一落,一个站在队伍前列的中年人便冷冷开口,“俞大人,你若是如此尽心,杭州卫指挥使谭勇,又是怎么回事呢?”
俞翰文心头冷笑,果然在这儿等着我。
他当即朝着皇帝一拱手,而后朝着那个中年也拱了拱手,“陛下明鉴,谭勇之事,老实说,臣颇有异议。谭勇此人,的确犯下过一些毛病,但是此人却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接着俞翰文如数家珍般列举了谭勇的数项可查的英勇事迹,开口道:“陛下亦曾在军伍历练,当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杭州卫强,能护杭州府及浙江安宁,其功何如?私德之事,只要不涉十恶之罪,无有民愤之忧,臣便只能捏着鼻子做了些妥协。”
他说完再度跪下,“臣之言,有失正道,然乃出自肺腑,请陛下责罚!”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心头却没有半分慌乱。
因为他知道,陛下不可能因为他这一番话真正重罚他。
军伍之中,将领有几个是真正持身周正,清廉爱兵的。
陛下可是行伍出身,岂能不知。
就在他满心自信之时,龙椅上年轻的声音冷冷响起。
“朕当然是要罚你,但却不是因为你这一番话!而是因为你对朕,对朝廷的欺瞒!”
俞翰文浑身一震,惊讶地抬头。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尽心竭力,清正廉洁;说什么谭勇虽有小过,无碍大局;说什么一直致力于整肃军伍;那你知不知道,整个杭州卫都烂透了!”
“从指挥使到百户,贪墨军饷,倒卖军械,骄奢淫逸,军备废弛,以军士为家奴,甚至勾连倭寇海寇!贪腐之病,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一位军官得以幸免!”
“这就是你所说的整肃军伍,这就是你这个江南总督交给朕的答案!”
天子一怒,如巨龙咆哮。
老太师立刻起身,“陛下息怒。”
身后群臣齐齐开口,“陛下息怒。”
锐气勃发的新君看着跪在地上的俞翰文,“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江南军伍,到底情况如何?”
俞翰文再傻,也知道眼下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但他也着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只好将头一低,“臣有罪,臣失察,有负圣恩!”
“失察?”新帝冷笑一声,“俞卿啊俞卿,你倒是好骨气啊!”
白圭看着俞翰文,冷冷道:“俞大人,本相提醒你,杭州卫贪腐窝案已然败露,一应罪人皆已经押解入京,如数招认,这当中可还有你俞大人的事情,你就失察二字,便想揭过?当陛下和满朝文武都是傻子吗?”
俞翰文闻言,登时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
杭州卫上上下下,都是铁板一块,他齐政就那么点人,怎么可能做到!
白圭朝着龙椅拱手,沉声道:“陛下,臣以为,当立刻严惩俞翰文,彻查其贪腐之事!”
但没想到,不等顾相等人出来为俞翰文开脱,如今已经升任礼部侍郎的蒋琰却开口反驳起了白圭。
“陛下,臣亦在江南为官多年,深知江南之事,颇为复杂,那些贪腐之将或许也有胡乱攀咬的可能,此事或许并非俞大人之过,不如先让百骑司细细审问,若的确事涉俞大人,再行处置不迟。”
新帝点头道:“准奏,俞卿,这几日就在京中住下,待问题查明了再说,你放心,此事朕会亲自过问,若你无罪,朕亲自还你清白!”
俞翰文愕然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出一句,“臣谢陛下隆恩。”
顾相欲言又止,最终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来阻止这个决定。
而就在群臣以为此事已经结束,还在为俞翰文就此成了进笼的老虎而惋惜的时候,白圭却又开口了。
“陛下,虽然这帮人关于俞大人的指认不一定是真的,但他们的贪腐之事做不得假,整个杭州卫若是已经烂成这样,其战斗力如何保障?”
“杭州乃江南腹心之地,若是倭寇趁机来攻,以眼下之状,如何守卫一方安宁?若是镇海卫之事重现,那当如何是好?”
白圭说完,老太师忽然开口,“此言甚是,陛下,老臣以为,可调一个精通水战之将,领一支水师,前去坐镇,并协助训练,待杭州卫战力恢复,足够独立应付,再归本阵。”
龙椅上,传来一声沉声回应。
“准奏!”
这一句话,在大殿之中悄然回荡。
仿佛一声响亮的钟声。
就好似江南势力的丧钟。
舟山岛,沈家门,珞珈客栈。
当贺间跟着齐政,抵达了以探访的名义再度登上了舟山岛,而后,一路疾行,悄悄来到了这间客栈之外,提前安排留守在此的护卫已经迎了上来。
“侯爷,贵客已至。”
齐政眉头一挑,吩咐道:“看好周边,一有动静立刻传信。”
“是!”
说完,贺间便跟着齐政,在护卫的带领下,走入了后院。
而后,贺间便真切地瞧见了那张让他患得患失了十多日的熟悉的脸。
双屿岛岛主,许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