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朋友们，家人们

第96章 朋友们，家人们 (第2/2页)

这个事实如一记重锤砸在风中，回声是嗵嗵心跳。
　　
　　易简呼吸一窒。
　　
　　寒江雪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那些被我救下来的人……恐惧我，攻击我。哦，我能理解，毕竟要是以前的我，也不会不害怕。”
　　
　　易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想起寒江雪那【行恶非人，杀之食之】的信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但低头沉默片刻之后，他突然抬头，不仅没有露出恐惧，还故意吓唬她：“那你就不怕我们也恐惧你，攻击你？”
　　
　　寒江雪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反唇相讥。
　　
　　她发了一会儿呆，望着周围或坐或躺、满身血污的临时战友们，轻声说：“那我也认了。”
　　
　　易简一愣，顿时慌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
　　
　　“我知道。”寒江雪打断他，转过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易简，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少了几分平时的锐利，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我是说，朋友嘛。我相信你。”
　　
　　易简浑身一僵，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夸张地搓了搓胳膊：“卧槽！你跟谁学的这么说话？聂哥？”
　　
　　寒江雪坦然承认：“嗯。”
　　
　　易简一脸崩溃：“卧槽你可别跟他学了我跟你讲！他那风格根本不适合你！你还是保持原样比较好！”
　　
　　寒江雪面无表情：“我学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易简：“……”他一时语塞。
　　
　　两人就这么满身血污精疲力尽地坐在泥地上，进行着这看似不着调的闲聊。
　　
　　周围，简易的医疗营地正在不断铺开，灯光在渐暗的天色下亮起。伤不至死的人们相互搀扶着聚拢过来，或坐或躺，沉默地休息着，处理伤口，或者只是茫然地望着那波动的天空。
　　
　　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凝重，混杂着对未来的不安，弥漫在空气中。
　　
　　但在这片惨烈的战场上，至少此刻，还有朋友在身边，还能互相调侃，还能……怀着共同的信念，等待下一次呼吸的到来。
　　
　　“我们还能看到下一次太阳升起来吗？”
　　
　　遥远的中州某处，隐藏在群山褶皱中的一个小小营地里，许芙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她坐在一群年纪稍大的孩子们中间，他们挤在一棵巨大的蘑菇下，营地周围有一些童话般的植物与彩色发光蘑菇生长，能量构成的小动物与小精灵穿行其中，让此处彷如童话中的仙境。
　　
　　但孩子们仰着头，望着那片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显得愈发不祥的星空。
　　
　　于是一个孩子提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浮现时，孩子们出奇地安静，只有小兽般的呜咽声偶尔响起。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早熟和惊惧：在这个时代，即便是最幼小的孩子，也早已在颠沛流离和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被迫明白了死亡与毁灭的含义。
　　
　　那天空的异象，只会加深他们内心的恐惧。
　　
　　细微的哭声在寂静的山林中传出很远。许芙的目光回落，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那是个略大一些的孩子，大约七八岁，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他的位置靠近营地边缘，此刻双手抱膝，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间，眼睛盯着许芙。
　　
　　“妈妈。”他说，“我想活下去。”
　　
　　“……嗯。”许芙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小燕。”
　　
　　“我不想过去。”小燕说，“他们太吵了。”
　　
　　“不，你必须过来，燕惊雨。”许芙的神色认真起来，但依然温柔：“新世界很危险，面对危险时，人要团结在人群里。”
　　
　　“如果我不想呢？”名叫燕惊雨的孩子问，“如果我只想在人群外呢？”
　　
　　“那你就要足够强大，强到独自扑进风雨里也能飞行。”许芙说。
　　
　　“那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
　　
　　“因为我们是家人。”许芙说，“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燕惊雨呆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许芙会这样回答他。
　　
　　事实上，他叫许芙“妈妈”也不是真心的，他只是在寻求活下去的方式……
　　
　　但正当他踟蹰之时，营地边缘的丛林传来窸窣声响。
　　
　　一个身影拨开茂密的枝叶走出。他穿着由兽皮和坚韧植物纤维简单缝制的衣袍，身上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手中握着一根盘根错节的木杖，一双金绿异色的眼睛如同猫科动物，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在他身后，毛发如流动黄金的巨虎悄无声息地跟随，兽瞳在昏暗中闪烁着警惕而温润的光。
　　
　　这是一个德鲁伊。
　　
　　燕惊雨仿佛受惊的幼鸟，踉跄着向许芙跑去，他迅速缩到许芙身后，紧紧抓着她的外衣下摆，才重新向来人看去。
　　
　　他的目光与巨虎对视。他浑身一抖，猛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