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龙潭,初入
第402章龙潭,初入 (第2/2页)男子约莫四十许,面容清癯,剑眉星目,鬓角微霜,穿着一身素白长衫,手中拿着一卷古书。见三人进来,他放下书卷,微微一笑:“痴开贤侄,一路辛苦。”
花痴开瞳孔骤缩。
这张脸,他见过——在夜郎七书房那幅泛黄的画卷上。画中人与父亲花千手把臂同游,意气风发,画旁题字:“知己司马空,赠兄花千手。”
“你是……司马空?”花痴开声音冰冷。
“正是。”司马空坦然承认,伸手示意,“请坐。茶是上好的龙井,刚沏的。”
小七和阿蛮全身肌肉绷紧,手已按在兵刃上。花痴开却摆了摆手,走到矮几前,在司马空对面盘膝坐下。
“你胆子不小。”花痴开盯着对方的眼睛,“杀了我父亲,还敢让我母亲送来玉符,引我来此。”
司马空提起茶壶,斟了三杯茶,动作从容不迫:“我若说,花千手不是我杀的,贤侄信否?”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信,我便告诉你真相;不信,你现在就可以动手。”司马空将一杯茶推到花痴开面前,“不过以贤侄的聪慧,当知若我真要杀你,不必费此周折。”
花痴开沉默。司马空说的是实话——从入城到现在,处处是杀机,若对方真要取他性命,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发动致命袭击。
“你说。”花痴开端起茶杯,却不饮,只是握在手中感受温度。
司马空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复杂神色:“二十年前,我与千手兄并称‘赌坛双璧’。他精于‘千术’,我长于‘算理’,本是至交好友。后来‘天局’崛起,欲统御天下赌坛,我们二人皆在其招揽之列。”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千手兄性情刚烈,不愿受制于人,断然拒绝。我则……选择了妥协。并非贪生怕死,而是我认为,与其在外被‘天局’剿灭,不如深入其中,或有转圜之机。”
“所以你投靠了天局?”花痴开冷笑。
“是合作,也是潜伏。”司马空纠正道,“我入天局二十年,从外围执事做到如今的‘财神堂’主事,掌三十六处分舵的财权流转。这二十年,我暗中破坏天局计划十七次,救下被追杀的赌坛同道四十三人,收集天局罪证三百余卷。”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推到花痴开面前:“这是三年来,天局通过赌坊洗钱的账目副本,涉及朝中七位大员、边关三位将领。其中最大一笔,是三千万两白银,通过七十二家赌坊流转,最终汇入北漠金帐王庭。”
花痴开翻开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时间、地点、金额、经手人。他虽不通账务,但也看得出这账册做得极其细致,每一笔都有迹可循。
“你为何要帮我?”花痴开合上册子。
“两个原因。”司马空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千手兄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年在‘鬼蜮赌窟’,若非他替我挡下那枚毒镖,我早已是枯骨一堆。”
“第二,”他眼中闪过锐芒,“天局首脑‘庄家’已疯。他不再满足于掌控赌坛,而是要以赌控国,以国控天下。近来他频频接触番邦使者,暗中资助北漠叛乱,甚至……在江南水灾时,故意拖延赈灾银两,以致饿殍遍野。”
花痴开心中一震。江南水灾是三年前的事,当时朝廷拨银八百万两,却迟迟未到灾民手中,导致暴乱四起,后来不了了之。若真如司马空所言……
“你要我做什么?”花痴开直截了当。
“三日后,天局将召开‘蟠桃会’。”司马空压低声音,“届时三十六堂主事、七十二舵舵主齐聚‘摘星楼’,商议下一阶段计划。我要你混入其中,拿到‘庄家’与北漠往来的密信,以及他控制朝中官员的名单。”
“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司马空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天局”二字,背面则是一朵绽放的菊花——花痴开母亲菊英娥最爱的花。
“这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信物。”司马空轻声道,“她与我约定,若有一天她不能亲自来,持此物者,便是可信之人。”
花痴开接过令牌。入手温润,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显然常被人握在手中。令牌内侧,刻着两行小字: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不信东风唤不回”
确是母亲的笔迹。
石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油灯发出噼啪轻响,茶香氤氲。
良久,花痴开抬起头:“我如何混入蟠桃会?”
司马空笑了,那笑容里有欣慰,也有苦涩:“贤侄可知,为何天局首脑自称‘庄家’?”
“愿闻其详。”
“因为在这不夜城,人人都是赌徒,唯有他——永远是庄家。”司马空目光深远,“而要成为庄家,需过三关:第一关‘赌命’,第二关‘赌运’,第三关‘赌心’。”
他站起身,走到石室西侧墙壁前,在某块砖上轻轻一按。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通道尽头隐隐有红光透出。
“下面便是‘赌命窟’。”司马空侧身让开,“三日后的子时,蟠桃会开场。在这之前,贤侄需连过三关,拿到‘庄家候选’的资格,才能进入摘星楼。”
花痴开起身,走到通道口。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硫磺与血腥的气味。
“我若过不了呢?”他回头问。
“那就死在里面。”司马空声音平静,“天局不要废物。”
花痴开不再多言,迈步踏入通道。小七和阿蛮毫不犹豫跟上。
三人身影消失在通道深处。青铜门缓缓闭合。
石室内,司马空重新坐回矮几前,端起已凉的茶,一饮而尽。
“出来吧。”他轻声道。
石室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正是方才引路的老者。他此刻腰背挺直,眼中精光四射,哪还有半分老态。
“主事,此子能成吗?”老者问。
“成与不成,皆看天意。”司马空摩挲着手中的空茶杯,“但他若真是千手兄的儿子,就一定能走到庄家面前。”
“那之后呢?”
“之后……”司马空望向墙壁,目光仿佛穿透石壁,看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摘星楼,“之后,便是赌坛百年来,最大的一场局。”
他顿了顿,声音低不可闻:
“也是我司马空,等了二十年的……赎罪之机。”
(第40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