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李师师索要谢礼
第147章 李师师索要谢礼 (第1/2页)方才还嗡嗡营营的殿堂,此刻连根绣花针跌在金砖地上的脆响都听得真真儿的————不,是连众人自己那几乎停滞的心跳声,都如擂鼓般在耳膜内轰鸣!
所有的目光,都僵直地、难以置信地钉在御座之上。
宰相何执中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化作一片惨白与茫然,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如同离水的鱼。
身后那班衮衮诸公,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咒,眼珠子努得几乎要迸出眶子,脸上青红皂白走马灯般转了一圈,最终只余下死人般的灰败。
满心满眼尽是惶惑不解,直吓得三魂荡荡,七魄悠悠。
便是那位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永远一副温良谦恭、智珠在握模样的蔡太师——蔡京——此刻竟也破了功!
他那万年不变的菩萨笑靥,瞬间冻僵在脸上,眼皮子猛地一撩,精光乍现,又慌忙垂下,只那嘴角的纹路还僵着,显是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那位最善揣摩上意、向来眼观鼻鼻观心的大珰梁师成,猛地抬起头,那张惯于隐藏情绪的老脸上,写满了赤裸裸的惊骇与茫然!
显谟阁?那是何等去处?
那是本朝官家为彰文治、显圣德,效法前朝诸阁而特设!
阁中珍藏御制文集、宝训、功臣画像,乃是官家彰显自身超迈列祖列宗之文治武功的至高象征!
是官家身份、学问、功业顶顶要紧的脸面所在!
其清贵荣耀,远超寻常馆阁!
那“直阁”的位子,虽说是最低级的阶位,甚至连品级都没有,只能随其身兼官职的品级而定。
可染指的哪个不是饱学鸿儒、名满天下之士,或功勋卓著之重臣子弟!
这是士林仰望的巅峰荣耀,是身份地位最耀眼的徽章!
那是读书人的顶尖体面,更是身份牌子上顶顶闪光的金漆!
仁宗时,包拯以刚直清名震动天下,民间流传包青天!
但对他的尊称则是“包龙图”,此名号流传千古,其清誉与威名,尽系于“龙图”二字!
原因就是包拯乃龙图阁直学士!
龙图阁,就是前朝仁宗皇帝所设,包拯得此衔,是仁宗对其人其德的最高认可,亦是仁宗自身圣德之彰显!
而今日!
官家竟将象征自身荣耀、堪比当年“龙图阁”地位的“显谟阁直阁”之衔,轻飘飘地赐予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出身微末商贾——西门庆?
虽说【直阁】是显谟阁最低的身份,比不上包龙图的顶阶【直学士】位!
可包拯是何人?
受封龙图阁直学士时,已经是尚书省右司郎中——六品显赫,河北都转运使——手握重权的地方大员。
而西门庆又是何人?
不过是京城远郊,清河县里下九流里打滚的商贾——而已!
一位重臣,一为蝼蚁。
如此看来,这……这简直是颠覆朝纲的骇人之举!
官家……官家这心思,已非深如渊海,不可揣摩!
一股冰冷的寒意,伴随着极度的荒谬感,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御座上的官家身影,在摇曳的宫灯下,显得前所未有的孤高与……莫测。
西门庆?
显谟阁直阁?
西门显谟?
事已至此。
帝王行事,群臣不敢追问。
至于“状元”画落谁家?更是哪个还稀得问!
宰相何执中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怀着满腹的憋闷、惊疑,终于回到了他那煊赫威严的宰相府邸。
门房上来禀告:“相爷,王黼王大人早早在书房候着您老哩!
何执中刚踏入书房,一个身影就如同鬼魅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待何执中耷拉着眼皮,说出“官家开了金口,抬举你做个秘书省正字”时,王黼腮帮子肉几不可察地一抽,失望表情一闪而过。
随即一变马上喊道:“恩师!学生王黼,叩谢恩师再造天恩!”
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感激涕零。
何执中疲惫地挥了挥手:“起来吧……这是官家的恩典,你当好生珍惜,在秘书省……勤勉些。”
王黼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更加恳切:“若无恩师提携,学生焉能得天颜殊荣?恩师于学生,恩同再造!学生此生,唯恩师马首是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见到何执中正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捶自己大腿。
王黼眼中精光一闪,膝行两步上前:“恩师!您这腿疾……定是为国事操劳,积劳成疾!学生……学生粗通些推拿之法,愿为恩师稍解痛楚!”
话音未落,他竟已伸出双手,极其自然地去捧何执中那只穿着厚底朝靴的脚!
王黼小心翼翼地将他沉重的官靴褪下,然后是厚实的朝袜,露出了那只因久站和年岁而有些浮肿的脚。
“嗯……你倒是有心……”何执中闭着眼,从鼻腔里哼出几个字,算是认可。
王黼闻言,手上力道更显殷勤,口中更是奉承不断:“能为恩师分忧,是学生几世修来的福分!恩师乃国之柱石,万金之躯,可千万要保重啊!”
何执中坐直了些闭目,拉长了调子:
“王黼啊……今日殿上,你献上的那幅‘千里江山落日图’,官家虽未明言,但本相侍奉御前多年,看得出……陛下对此画,是真真儿上了心!那‘只此青绿’四个御笔亲题的金字儿,便是圣心所系!龙意所指啊!”
王黼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何执中缓缓说道:“这等能入圣目的画作……若能再寻得几幅,那才是真正的……简在帝心,前途无量!”
“是!学生明白!”王黼说道:“恩师指点迷津,学生豁出性命,也定要访得此等画作品!定要让恩师……在陛下面前,再立奇功!”
何执中满意地点点头:“嗯,知道就好。去吧,用心……办事。”
“是!学生告退!恩师万安!”王黼再次叩首,这才弓着腰,几乎是倒退着离开了书房。
且说那西门大官人,哪里知晓自家那幅画儿不久前已在金銮殿上搅翻了天?兀自在这锦绣堆里,鼾声如雷,直睡到日头西沉,窗棂子都染了昏黄。
一觉黑甜,西门庆懵懵懂懂睁开眼,只见屋内陈设精巧,锦帐流苏,却是个全然陌生的去处。
扭头一瞧,小厮玳安蜷在脚踏上,兀自涎水横流,睡得死猪一般。
“狗才!”西门庆抬脚便是一踹,靴尖正撞在玳安腰眼上。
“哎哟!”玳安一个激灵滚下脚踏,揉着惺忪睡眼,待看清是自家主子,慌忙爬起:“爹……爹醒了!小的该死!”
西门庆揉着发沉的太阳穴,瓮声问:“这是甚地方?熏得倒香,骨头都酥了。”
玳安忙不迭禀告:“回爹的话,此处是东京城李师师李行首的私密别院!昨日爹在楼里吃醉了,离那旅店太远,是那李行首身边的体己人儿,引我们两个来此间歇息的!小的也跟着沾光,在此伺候。”
西门庆听罢,喉咙里“唔”了一声,算是知晓。他晃了晃依旧昏沉的脑袋:“去,弄些滚烫的水来,与你爹擦把脸,醒醒这宿醉!”
玳安应声“是”,麻溜儿窜了出去。不多时,便领了两个穿红着绿、水葱儿似的丫鬟进来。一个则脆生生道:
“给西门大官人请安!这厢房里的浴桶澡盆,俱是崭新的,自小姐买下这小院来,还从未有人留宿过,大官人只管放心享用。热水香汤已备在隔间。”
西门庆斜眼瞅了瞅那光可鉴人的大澡盆子,拱手谢过。
那丫鬟接着道:“小姐还说,此刻夜又将深,外头寒气重,大官人洗浴毕,且莫急着动身。厨房已整治了几味清淡小菜,温着好酒,请大官人略进些饮食,就在此间歇息一宿,待明日天光大亮,再行回府不迟。”
这话儿听着熨帖,也是事实,西门大官人一日为进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拱手谢道:“既是你家小姐盛情,俺便叨扰了!玳安,从行李中拿我得衣物来!”
玳安麻利地从行囊里翻出西门庆的干净里衣袍子,伺候主子进了热气腾腾的隔间,这才觉出自己一身汗酸馊味,黏腻得难受。
他搓着手溜出厢房,见方才那水灵丫鬟正倚着廊柱嗑瓜子儿,忙堆起笑凑过去:
“好姐姐!劳烦姐姐慈悲,赏小的两桶滚水,寻个僻静角落,容小的也胡乱擦洗擦洗这一身腌臜?”
那丫鬟噗嗤一笑,瓜子壳儿啐得老远:“哟,小哥哥倒是个爱俏的!热水现成,给你提两壶!水桶就在井台边,自己打凉水兑着用。井台后头那芭蕉丛里,遮得严实,保管没人瞧见!”
玳安连声道谢,眼珠子跟着那丫鬟杨柳似的腰身转,涎着脸问:“姐姐仙乡何处?芳名怎生称呼?可是李行首跟前最得脸的姐姐?”
丫鬟拎着两只沉甸甸的铜壶过来,闻言脸上那点笑意淡了,叹口气:“什么得脸不得脸……奴家贱名锦瑟,原也是瓦子里唱曲儿的。命里该着,前年染了场瘟,嗓子倒了,险些被鸨母扔进暗门子接那贩夫走卒!亏得小姐心善,见我可怜,收在身边当个粗使……这才算爬出了火坑。”
她将水壶往地上一顿,袖口滑落处,隐约露出手腕上一道褪色的陈年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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