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错
第442章-错 (第2/2页)“王主任,”沈默突然开口,目光直视着老人的眼睛,“您对当年的编制很熟悉?”
王主任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嗨,什么熟悉不熟悉。那时候我还穿开裆裤呢,都是听老一辈人闲聊记住的只言片语。人老了,正事记不住,这些没用的闲篇倒是忘不掉。”
他的眼神浑浊而坦诚,没有任何破绽。
但沈默知道,完美的尸体往往意味着最精心的伪装。
下午的时候,陈馆员又遇到了一件怪事。
她在整理那堆档案时,发现一张黑白老照片的背面,有一行铅笔写的小字:“他们听见了。”
字迹很淡,但石墨粉末的光泽感很强,显然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陈馆员吓了一跳,这里可是全封闭的库房,除了她和几个同事,根本没有外人能进来。
她拿着照片去找王主任。
王主任戴上老花镜看了看,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块橡皮:“哦,这个啊。上次开放日,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溜进来了,估计是顺手乱画的。现在的孩子,真是没规矩。”
说着,他拿着橡皮在照片背面轻轻擦拭。
“哎,别——”陈馆员刚想说那是文物,但王主任的动作很快。
铅笔字迹并不吃纸,几下就被擦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小块略显白净的纸面。
“你看,这就没事了。”王主任吹了吹橡皮屑,把照片递了回去,“别大惊小怪的,咱们做文保的,心态要稳。”
陈馆员虽然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但看着那张光洁的照片,那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确实消散了不少。
当晚,沈默坐在法医室的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市博物馆服务器的后台日志。
他虽然不是黑客,但通过一些“合法”的技术手段查看公共服务器的元数据并不是难事。
他找到了那张照片的扫描备份记录。
元数据显示,在这张照片的数字化档案里,修改时间一直停留在“00:01:06”。
这个时间戳异常地持续了整整六天,就像是系统卡死在了那一秒。
但在第七天,也就是今天下午,那个异常的时间戳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备份时间。
系统管理员的日志里写着:“重装硬盘驱动,故障排除。”
沈默关掉屏幕,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是一种极高明的“清理”。
不仅仅是擦掉了字迹,更是连同那个异常现象本身,都通过“技术故障”这个合理的解释,被彻底抹平了。
当异常被当作故障处理,它就永远停留在技术层面,而不会有人去探究背后的超自然逻辑。
几天后的公众开放日,王主任做了一场讲座,主题是“城市记忆的保存”。
沈默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讲座很精彩,王主任虽然说话慢条斯理,但引经据典,很有深度。
在最后的问答环节,他并没有等待观众提问,而是自己抛出了一个问题。
“同志们,朋友们,”王主任扶了扶话筒,“如果一段历史让人感到不舒服,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我们还有义务去记住吗?”
台下议论纷纷。
“这就像我们身体里的烂尾楼。”王主任温和地笑着,“如果把它拆了,虽然可惜,但如果不拆,它永远在那儿碍眼,甚至还会有掉砖头砸人的风险。遗忘,有时候是不是也是一种对现在的保护?”
这句话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当晚,社交平台上就出现了好几篇热文,《遗忘是否也是一种文明?
》《给历史做减法》。
而在这种舆论氛围下,博物馆原本计划的一个关于“城市地下空间变迁”的研究项目,因为“可能涉及未证实的野史,容易引发争议”,被馆方高层叫停了。
其中,就包含了对“第七十九组”的考证。
沈默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推送,眼神冰冷。
当一个具体的问题被上升到伦理困境的高度,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被无限期地推迟。
这是逻辑学上的“升维打击”。
深秋的雨总是带着一股透骨的寒意。
陈馆员裹紧了风衣,正在整理最后一批捐赠品。
那是一个匿名的旧工具箱,沉甸甸的。
她在翻检箱底时,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小东西。
是一枚生锈的铆钉,钉帽上刻着两个极小的数字:“79”。
那一瞬间,她心跳漏了一拍。
但当她揉了揉眼睛,准备拿起来仔细看时,那个数字似乎变得模糊了。
她眨了眨眼,再看时,铆钉表面只有斑驳的锈迹,哪里有什么数字。
“最近真是太累了,老眼昏花。”她自嘲地笑了笑,随手将铆钉扔进了一个贴着“无主零件”标签的纸盒里。
就在她转身去登记其他物品时,远处走廊的休息椅上,王主任慢慢合上了他的笔记本。
他并没有在看陈馆员,而是在看窗外的雨。
但他知道,那枚铆钉已经被归类为“无主零件”。
既然无主,那就意味着它切断了与过去的一切联系。
有些东西不该被找到,也不该被丢失。
最好的状态,就是像这样——连寻找这件事本身,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王主任起身,提起他的保温杯,像个普通的退休老头一样,步履蹒跚地向出口走去。
陈馆员叹了口气,拿起那本厚重的捐赠品登记簿,准备做最后的盘点。
然而,当她翻开那一页时,手中的笔突然悬停在了半空。
在今日所有的打印记录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手写字,墨迹还没完全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