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蝼蚁一般的东西
第八十六章 蝼蚁一般的东西 (第1/2页)桂榜一纸风云动,几家雀跃几家空。
时值八月,东平府城仿若坠入了一片馥郁的香海之中,金粟遍地,碎香浮空,浓烈的桂花香气无孔不入。
八月桂花香,这香,是功名的预兆,是荣耀的序曲,因而这发解试榜,亦被唤作“桂榜”——关系着无数寒窗学子梦魂萦绕的命运轨迹。
自贡院龙门沉沉落下,到那决定万千士子前途的桂榜高悬,尚有足足半月光景。
这段真空般的等待时日,于焦虑煎熬中竟迸发出畸形的繁华。
城中的秀才们,无论胸有成竹还是忐忑不安,此刻大多囊中丰足。
如今考罢,紧绷的弦骤然松弛,竟生出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管明日榜上名”的颓靡心境。
于是乎,偌大的东平府城,摇身一变成了喧嚣鼎沸的不夜之城。
酒肆内人声鼎沸,茶楼中高谈阔论,古今文章唾沫横飞,烟花巷陌,脂粉香与书卷气古怪交融,便是那素日清净的寺庙道观,此刻也挤满了焚香许愿、或真或假祈求文昌君眷顾的儒衫身影。
银钱如雪片般挥洒,只求片刻的麻痹与欢愉,试图将那即将到来的命运裁决阻隔在醉乡之外。
墨街,无疑是这不夜城中最为璀璨夺目的心脏地带。
长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哪里还分得清清白的白昼与浓醉的黑夜?
然而在这片喧嚣浮躁的漩涡中心,却有一人偏安一隅。西门庆端坐在绣江河畔的双桅大船上,专注地与面前的笔墨较劲。
原因无他,只因他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
吕轼这位书法大家,此刻正眉头微蹙,化作一团白雾,一遍遍地纠正着他落笔的姿势和运笔的力道。“太沉了!写字如画,需刚柔相济,笔断意连……”
吕轼的话语带着一丝无奈,却也不失耐心,他已连续数日这般手把手地教导西门庆写毛笔字了。
其实西门庆所练之字极其简单,仅只五个字——“阳谷西门庆”。
这几个字结构清晰,笔画不多,常人写来或许无需这般费力,但对西门庆而言,却又不甚简单。
若是将来做了官,这五个字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是脸面和威仪。签契、放债、应酬、乃至官府的往来文书,需要落款的场合何其之多?
武松和鲁智深却不在船上,武松好歹也是阳谷县都头,又来过一次府城,这些日子大洒银钱与府城都头结交在一起,今日送礼,明日吃酒……只为一件事——疏通关节,让史进在大牢中有吃有喝,不受拷打。
唯一让武松惊讶的是,听府城都头讲,流觞院的碧云桃居然也给他送过两回银子,带话给他,请他多多照顾史进,不要让他在牢中受苦。
“长得帅还是有好处的!”武松是这样理解的。
八月十五刚过,夜幕初降,绣江河两岸已是灯火通明。
岸堤上游人如织,许多人家都携家带口前来纳凉赏月。
沿河堤上炸油饼的、卖西瓜的、捏糖人的、耍皮影的排成长长的一排……习习凉风拂过河面,带来水气的清润,与岸上的人声鼎沸交融,勾勒出一幅太平盛世的秋夜画卷。
赵云宝便是沿着这喧闹而舒适的河堤,溜溜达达地前往寻访西门庆。
他刚刚从一个摊位上买下一张新鲜出炉的油饼,焦脆的外皮烫得他手指微缩,他吹了吹油饼的热气,小心地将饼子送到嘴边,打算咬上大大一口,忽觉一道阴冷刺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地抬头——
一张熟悉又令人憎厌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坏笑,正隔着两步远,直勾勾地盯着他和他手中的油饼。
此人正是高衙内!
他穿着团花的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好几个叮当作响的佩饰,身后影影绰绰跟着血头陀和七八条抱臂环胸的大汉。
高衙内咂了咂嘴,又用力嗅了嗅,声音也故意拖得长长的:“哟,赵秀才,好兴致啊?这油饼看起来炸得金黄酥脆,香味扑鼻……闻着,嗯……倒是跟我手下弟兄前几日打东阿县一个村口路过时,闻见的那家老丈炸的油饼味,颇为相似嘛?嘿嘿,就是不知道,这两家比起来,谁家的油饼更香、更……要命些?”
赵云宝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啊?”他失声叫了出来,瞳孔急剧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声音都变了调:“你……高衙内……你怎知道我家村口有个炸油饼的老丈?你……你……”
“嘿嘿!”高衙内用折扇虚点着赵云宝煞白的脸,向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怎么?很奇怪?你猜猜,你那年方六岁、梳着两个小辫儿、最爱啃油饼的三妹呢?还有那个刚满五岁、虎头虎脑、见人就咯咯笑的四弟……哦,对了,他们是不是最喜欢缠着村口那老丈讨油饼吃了?哈哈,哈哈哈!”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直劈得赵云宝魂飞魄散。
他不敢再多言一句,甚至不敢再想,下意识地就想拔腿从这群煞神身边绕开。
“站住!”高衙内骤然收起笑容,一声冷哼如同寒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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