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裴迪:寒门士子的诗路启程
第八十六章 裴迪:寒门士子的诗路启程 (第2/2页)转机发生在一个初夏的午后。那天他去曲江池边散心,曲江池边柳丝依依,荷花开得正艳,不少文人墨客在池边的亭子里喝酒赋诗。裴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拿出纸笔,想写几句关于荷花的诗,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这位兄台,看你写诗的神情,倒像是个懂山水的人。”
裴迪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男子站在身后,面容清俊,眼神温和,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山水。那男子笑着说:“我叫王维,刚才看你盯着荷花发呆,想必是有了诗句?”
“王维?”裴迪心里一动——他在嵩山时,曾听下山的商人说起过这个名字,说他是当朝有名的诗人,写的山水诗比画还美,而且为人和善,不嫌弃寒门士子。裴迪赶紧站起身,拱手道:“晚辈裴迪,见过王大人,晚辈只是胡乱写写,让大人见笑了。”
王维摆摆手,拉着他坐在亭子里,接过他的诗稿,轻声读了起来:“新笋破春泥,节节向云齐……骤雨打林叶,飞泉落石矶……”读完,王维眼睛一亮,看着裴迪说:“好!好一个‘节节向云齐’,好一个‘飞泉落石矶’——这诗里有嵩山的风骨,有山水的灵气,你定是在山里待过很久吧?”
裴迪没想到王维居然能读懂自己的诗,心里又激动又委屈,把在嵩山隐居十年、来长安求仕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王维听着,频频点头,偶尔还插一两句,说早年也在终南山隐居过,最懂山水里的寂寞与畅快。两人越聊越投机,从嵩山的树聊到终南山的云,从写诗的技巧聊到禅理的玄妙,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夕阳西下。
临走时,王维拉着裴迪的手说:“裴兄,你我虽初见,却像认识了多年的知己。我在辋川有个别业,那里有山有水,和你说的嵩山很像,改日你随我去住几日,咱们好好聊聊诗。”
裴迪看着王维真诚的眼神,心里暖烘烘的——在长安受了这么多委屈,终于有人懂他的诗,懂他心里的山水了。
后来,裴迪真的跟着王维去了辋川别业。那地方果然像王维说的那样,青山环绕,溪水潺潺,有竹里馆、鹿柴、辛夷坞,每一处都透着清幽。
王维带着他走遍了辋川的山山水水,两人一起在竹里馆弹琴,在鹿柴听空山鸟鸣,在辛夷坞看辛夷花绽放。喝酒的时候,王维看着裴迪狂放的样子,笑着说:“裴兄,你这性子,真像当年的五柳先生陶渊明,敢在人前狂歌,不为名利所困——真是‘狂歌五柳前’啊!”
裴迪听了,端着酒碗,仰头喝了一大口,大声说:“王兄过奖了!我这人,向来‘动息自适性,不妄与燕雀群’——想动的时候就去山里跑一圈,想静的时候就坐在溪边写诗,那些追名逐利的人,就像燕雀一样,我才不跟他们扎堆儿呢!”
王维听了,哈哈大笑:“好一个‘不妄与燕雀群’!裴兄,你这诗心,比我纯粹多了——长安这地方太嘈杂,你要是愿意,以后常来辋川住,咱们一起写山水,一起悟禅理,岂不快哉?”
裴迪看着王维,又看了看眼前的辋川山水,心里突然明白了——自己来长安求仕,不是为了当官发财,而是为了找个懂自己的人,找个能安放诗心的地方。现在,他找到了。
从那以后,裴迪常常往返于长安和辋川之间。在长安,他依旧会递诗稿求仕,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执着于结果;在辋川,他和王维一起写诗,把辋川的二十处景色都写成了诗,合称《辋川集》——那些诗里,没有长安的浮躁,没有寒门的委屈,只有山水的清幽,只有知己的默契。
有人问裴迪:“你一个寒门士子,不去好好求仕,天天往山里跑,不怕一辈子没出息吗?”
裴迪笑着说:“什么是出息?在我看来,能把山水写进诗里,能有个懂诗的知己,就是最大的出息——我这一辈子,不求当官,只求诗心不丢,山水不忘。”
公元797年,裴迪走完了他的一生,活了八十一岁。他一辈子没当过大官,没留下太多名气,他的诗,却像嵩山的泉水、辋川的清风,流传了下来。
人们读他的诗,能想起那个在嵩山草庐里冻得发抖却依旧写诗的少年,能想起那个在长安街头被人推搡却不放弃的青年,更能想起他和王维在辋川山水间,把酒言诗的模样——那是一个寒门士子,用一生的隐逸与求索,写就的诗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