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魔法
白魔法 (第1/2页)人类与黑魔人之间的关系,是单向的、不可逆的通行道。
这是一个在埃特鲁世界魔法生物学、灵魂学与高位阶法则研究中被反复验证的冰冷命题,如同“水往低处流”、“火焰燃烧需要可燃物”一样,被镌刻在世界基础逻辑中的绝对真理。
理解它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智慧,只需要接受这残酷而简洁的现实:“人类可以堕落为黑魔人,但黑魔人……绝无可能重归人类。”
这里的“人类”一词,是一个广义的、包容性的概念,它泛指埃特鲁世界上绝大多数拥有高度智慧、能够系统性运用魔力、并且具备复杂情感与社会性的种族,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精灵、水裔、矮人、兽人、乃至某些特殊亚种。
从某种意义上说,只要是拥有“心”、能够进行价值判断与自我认知的知性生命,都落在这个范畴之内。
转化的过程,理论上对任何此类存在开放。哪怕是一只通了灵的松鼠,一条机缘巧合下开启智慧的魔法犬,只要它们主动“献出”自己的心脏。
那不仅是生理的器官,更是魔力核心、情感中枢与灵魂锚点的象征。
与那个被称为“反面世界”或“异界”的不可名状存在签订契约,甘愿将自身的本源魔力浸染、扭曲、异化为漆黑之色,它们就能踏上那条不归路,成为黑魔人。
献出心脏作为代价,施法者能够在瞬间获得远超自身天赋极限的狂暴力量、窥见寻常魔法难以触及的禁忌知识、甚至短暂地触摸到世界规则背面的诡异逻辑。
传说中,就曾有一位痴迷于研究佩尔索纳现象、最终无法抑制内心对“门”后奥秘之渴望的大魔法师,与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佩尔索纳本体签订了契约。
他确实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与知识,但付出的代价,是彻底丧失了所有属于“人类”的理性、情感与道德框架,沦为只知吞噬与破坏的空洞怪物。
绝大多数选择这条道路者,付出的远不止一颗心脏。
他们往往在契约成立的那一刻,便将自身全部的情感、记忆、理性乃至对“自我”的认知,都作为祭品一并献上。
从此,他们不仅无法再以原本种族的方式生存,更被刻上了残酷的生存法则:必须定期吞噬“与自己转化前同种族”的鲜活心脏,才能维持这具被黑暗魔力驱动的躯壳不崩溃。
若出身精灵,则需猎食精灵;若曾是人类,则必须以人类为食。
当然,世间万物总存在统计学上可以忽略不计的例外。
据说,在亿万分之一、甚至更渺茫的几率下,黑魔人与其他种族结合,可能诞下子嗣。
这样的后代或许不需要依靠吞噬心脏维生,甚至可能同时继承黑魔人的部分力量与母族的天赋。
但这仅仅是流传于最边缘禁忌典籍与黑市酒馆醉汉口中的传说,从未有被证实的可靠记录。
因为黑魔人本质上是被异界力量扭曲的“亡灵”,其生殖能力早已随着“生命”的形态一同被剥夺。
即使真有这样的怪物诞生,也多半会在第一声啼哭响起前,便被这个排斥它的世界法则,或被其“父母”那仅存的、扭曲的“理智”所扼杀。
“这就是……‘种族特性’,或者说,‘种族宿命’。”
拥有“女巫之王”、“季候之巫”、“至恶之女”、“绿塔导师”、“猩红少女”等诸多令人战栗名号的她。
此刻显现为一名发如初雪、眸似熔金、容颜精致纯净到不似凡物的少女,正缓缓地、如同品味陈年美酒般,咀嚼着脑海中浩如烟海的禁忌知识。
每一个名号背后,都代表着一段足以让普通法师疯癫的隐秘历史与恐怖力量。
每个智慧种族,在漫长演化与文明发展中,都会形成某些普遍性的、倾向性的“特性”。
例如精灵天性亲近自然,多偏好素食;矮人普遍拥有卓越的工匠天赋与对大地、金属的独特感应;人类则因其相对短暂的寿命与个体力量的局限,发展出极强的社会性与群体协作本能……
但这些“特性”并非铁律,会因个体差异、教育、环境乃至时代风尚而改变、松动。
唯有一种东西,几乎无法被改变。
“‘种族’的……‘命运’。”
她想起那个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马乌罗”部落。
该部落所有成员,自降生之日起,便天生拥有至少三阶的魔力储备与操控天赋,堪称天选之族。
凭借这份“恩赐”,他们一度建立起辉煌的魔法文明。
然而,这份“特性”伴随着残酷的“命运”:他们终其一生无法突破八阶的壁垒,并且若在五十岁前未能抵达七阶,全身魔力便会不可逆转地“氧化”,连带着血肉之躯一同化为飘散在空气中的魔力尘埃。
随着时间推移,能达到七阶的天才越来越少,“马乌罗”最终在约五百年前彻底消亡,只留下些许被风沙掩埋的遗迹,诉说着一个种族被既定“命运”拖入毁灭深渊的故事。
“这就是种族的‘命运’。”
是铭刻在血脉深处、镌刻在世界底层法则中的、地上的生灵无论如何挣扎、反抗、祈求,都几乎无法撼动的绝对轨迹。
如同星辰运行的轨道,如同四季轮回的次序。
“这……是怎么回事?!”
斯卡蕾特。
此刻她更倾向于用这个相对“清新”的化名。
那始终保持着游刃有余、甚至带点玩味笑意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那头乳白色的长发仿佛感应到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无风自动,微微飘扬起来,发梢甚至闪烁起不稳定的淡金色魔力火花。
哗啦啦!
原本被石锁束缚、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黑魔人”艾涅菈,其身体表面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些覆盖在她皮肤上、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带来丑陋与扭曲感的漆黑纹路与角质,仿佛遇到了烈日的寒冰,开始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龟裂、剥落!
“什、什么情况?!”
“等等……这、这是……”
周围那些顶着“村民”外貌、实则是斯特拉一年级生的年轻人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甚至有人失手将当做法杖使用的农具掉落在地,惊恐地向后退去,挤作一团。
是恐惧吗?是,但不完全是。
“是……人类?”
包裹着艾涅菈的、那些象征“黑魔人”本质的丑陋黑色“外壳”迅速褪去、消散,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
显露出来的,是一个昏迷中的、年轻女孩的模样。
她金色的长发虽然依旧沾满污秽,凌乱地铺散,但发丝本身恢复了柔顺的光泽。
小巧的脸庞虽然苍白如纸,带着擦伤和疲惫的痕迹,但五官精致秀气,透着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皮肤虽然布满伤口与血污,但那肤色是健康人类的白皙,而非黑魔人那种不祥的灰暗或紫黑。
她蜷缩在那里,呼吸微弱却平稳,就像一个在森林中迷路受伤、受尽惊吓的普通人类少女。
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在最初的错愕后,从心底发出惊叹。
从那样丑陋可憎的“怪物”躯壳中,竟然剥离出如此一幅美丽、脆弱、宛如折翼天使般的容颜!
这种极致的反差与视觉冲击,让原本杀气腾腾、一心想着“解决怪物拿高分”的斯特拉学生们,瞬间斗志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困惑、以及隐隐的不安与……愧疚?
“我施加的魔法……被解除了?”
斯卡蕾特金色眼眸中的震惊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本质的锐利光芒,“不,不对。”
她对艾涅菈施展的,并非多么高深复杂的咒术。
只是一个强力的“认知暗示”,覆盖在那些一年级生的视觉与认知层面,让他们将艾涅菈“看”作是符合这个“被遗忘传说”背景的、丑陋怪物的形象。
同时,她以那枚从艾涅菈身上取走的、属于白流雪的“唤魂之契”残片为引,暂时压制并逆转了艾涅菈自身维持的“黑魔抑制术”,迫使她显露出部分黑魔人的本质特征。
那些漆黑的纹路与扭曲的肢体感。
理论上,那些学生看到的,应该是“黑魔人艾涅菈”的真实样貌。
从未真正见过黑魔人的斯特拉新生们,自然会将其视为必须清除的“异常”,并发起攻击。
但现在,那层“黑魔人”的外壳,那构成其种族本质的、源于异界契约的黑暗魔力表征,正在真实不虚地分崩离析!
如同潮水退去,露出沙滩的本色。
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小巧的鼻翼因微弱的呼吸轻轻翕动,唇瓣失去了血色,却依旧有着柔和的形状。
这绝不是“暗示”被解除那么简单。
这是构成艾涅菈存在的“基础”,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违背常理的篡改!
“这不可能……”
斯卡蕾特罕见地低声自语,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
乳白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划过她缺乏表情的脸颊。
有些事情是“绝对”的。因为世界本身的“规则”就是这样书写的。
咔嚓!!!
一声无比清晰、无比尖锐、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碎裂声,毫无征兆地炸开!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层面的悲鸣与断裂!
它不是形容“理智崩断”的修辞,而是真真切切的、构成这个世界的、那无数无形而有序的“法则齿轮”中,其中一个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齿”,发生了崩塌、脱离、永久性的错位!
那并非“水从上往下流”或“时间单向流逝”这类支撑世界存续的基石法则。
也非“世界将在某年某月毁灭”这类涉及终极命运的宏大预言。
它只是亿万法则中,一条非常具体、非常“微小”的规则……
“黑魔人,不可逆转为人形种族。”
这条铭刻在世界底层逻辑中的、关于存在形态与转化方向的铁则,在这一刻,于这个特定的个体身上,出现了无法理解、无法解释的……例外。
它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锁链,被某种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力量,生生拧断了一环!
“哈……哈哈……”
斯卡蕾特忽然松开了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她甚至无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那双总是燃烧着冷静观察与隐秘恶趣味的金色眼眸,此刻瞳孔微微收缩,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荒谬绝伦、以及一种……仿佛窥见了某种超越认知界限之物的、近乎惊悚的兴奋。
她抬起双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
她感觉到全身的汗毛仿佛都竖了起来,一种过电般的战栗感从脊椎直窜头顶,大脑仿佛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又似乎在疯狂处理着这远超其知识库与逻辑框架的异常信息。
“真的……仅仅因为一个‘人类’的介入,就能……扭曲‘命运’的流向?”
九阶的大魔导师不行,执掌“十二月”权柄的古老存在不行,翱翔于时间长河之外的神兽不行,沉睡于地脉深处的太古龙不行,甚至连传说中编织了现有魔法体系基石的“始祖魔法师”们也未必能做到的事情……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魔力等级成谜、来历神秘的少年,不仅轻描淡写地“戏弄”了既定的命运轨迹,甚至……直接撼动、打破了构成世界的底层法则之一?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斯卡蕾特猛地回过神,强烈的求知欲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驱使着她,立刻将磅礴如海的精神力与预言术感知投向这片“门”内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找到了。
他刚刚抵达这个“村庄传说”的边缘区域,身边跟着那位银发的阿多勒维特公主,两人正走在一条偏僻的林间小径上,姿态看起来甚至有些……悠闲?
“终于……来了?”
斯卡蕾特眯起了眼睛。白流雪肯定接收到了“门”反馈的引导信息,指向这个核心的“被遗忘传说”。
以他之前展现出的、那种匪夷所思的攻略效率,如果真的全力以赴,恐怕最多三小时就能抵达此处。
这也是她最初的预计……
为白流雪设下一个小小的、测试性质的“舞台”,看看他面对艾涅菈的困境会作何反应。
然而,现实是,其他一年级生们早就循着线索聚集于此,甚至完成了对艾涅菈的“围捕”,而白流雪却直到此刻。
直到艾涅菈身上发生“法则崩坏”、显露出人类姿态之后,才“恰好”姗姗来迟。
这一刻,斯卡蕾特感到了片刻的茫然,随即是一种被彻底“看穿”甚至“反制”的冰冷寒意。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甚至……预判到了我的‘剧本’?”
她为了“测试”白流雪而精心布置的这个佩尔索纳之门,这个以风帝国传说为基、嵌入艾涅菈与“唤魂之契”变量的舞台……那个少年,似乎并没有按照她预设的“剧本”行动。
他没有急于破关,没有提前介入,而是以一种近乎“慵懒”的速度,悠哉游哉地探索着,直到所有的事件。
包括她设下的考验、艾涅菈的绝境与蜕变、其他学生的反应。
全部尘埃落定之后,才“刚好”在结局时刻登场。
这感觉,不像是不明就里的参与者,更像是一个早已洞悉全局的旁观者,甚至……是一个故意以这种姿态,来“回应”她这个幕后导演的、更高明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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