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棋局渐明
第一百零四章 棋局渐明 (第1/2页)永和二十六年十月的最后一天,京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细雪如盐,悄无声息地覆盖了紫禁城的琉璃瓦、青石阶,将这座巍峨宫城装点得素净而冷冽。怡和宫的庭院里,几株红梅已打了花苞,在雪中透着星星点点的绯色。
沈青澜捧着暖手炉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雪出神。
自那夜凤仪宫发难已过去四日,宫中表面平静,暗地里的风声却一日紧过一日。德妃这几日称病不出,怡和宫闭门谢客,连日常请安都免了。沈青澜明白,这是在避风头。
“沈典籍,娘娘唤您。”云嬷嬷从内殿出来,轻声道。
沈青澜收回思绪,整了整衣襟,随云嬷嬷入内。
德妃半靠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见沈青澜进来,她示意宫人都退下,只留云嬷嬷在门口守着。
“坐吧。”德妃指了指榻边的绣墩,“这两日委屈你了,跟着本宫闷在宫里。”
“娘娘言重了,能为娘娘分忧,是青澜的本分。”
德妃打量着她,缓缓道:“那夜之事,你怎么看?”
沈青澜垂眸思索片刻,才道:“皇后娘娘此举,意在试探。一是试探娘娘的底线,二是试探靖王殿下的反应。那几名太监看似强势,实则处处留有余地——若真要拿人,不会只在怡和宫外僵持,更不会轻易被靖王吓退。”
“说得好。”德妃眼中露出赞许,“本宫也是这般想的。李皇后禁足已有月余,她心高气傲,如何甘心?这番动作,一是想重新立威,二是想看看,这宫中还有多少人会买她凤仪宫的账。”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靖王对你,究竟有多看重。”
沈青澜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青澜不过一介女官,何劳皇后娘娘如此费心。”
“女官?”德妃轻笑,“能让靖王深夜闯宫相救的女官,这宫中可没几个。青澜,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也不与你绕弯子。靖王待你不同,本宫看在眼里。你待靖王,恐怕也不止是主仆之谊吧?”
这话问得直白,沈青澜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德妃见状,也不逼她,转而道:“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昨儿夜里,皇上召了太医令,诊脉到三更。”
沈青澜神色一凝:“皇上龙体……”
“说是旧疾复发,需静养。”德妃神色凝重,“但本宫在宫中这些年,多少懂些医理。皇上这次病得突然,脉案却捂得严实,连几位高位嫔妃都不许探视。这不对劲。”
“娘娘的意思是?”
“只怕是真不好了。”德妃叹了口气,“太子这几日频频入宫请安,泰王也从封地递了折子请求回京侍疾。朝中已有风声,说皇上……怕是要预备后事了。”
沈青澜手心渗出冷汗。若永和帝真到了弥留之际,那夺嫡之争就将从暗斗转为明争。届时,萧景玄该如何自处?
“娘娘告诉青澜这些,是要青澜做什么?”
德妃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本宫要你,设法查清皇上的真实病情。”
沈青澜愕然抬头。
“你不必亲自去。”德妃道,“你在尚宫局有旧识,在太医院也该有些人脉。本宫要知道,皇上究竟病到何种程度,还能撑多久。这关系到怡和宫,也关系到靖王府的下一步棋。”
沈青澜沉默良久,才道:“青澜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德妃眼神锐利,“青澜,你我如今在同一条船上。本宫助你沈家昭雪,你助本宫和靖王在这场博弈中取胜。这是交易,也是同盟。”
沈青澜起身,郑重行礼:“青澜明白。”
**
出了怡和宫,雪下得更大了。
沈青澜撑着油纸伞走在宫道上,心中反复思量德妃的话。查探皇上病情,这谈何容易?太医院那些太医个个都是人精,皇上的脉案更是绝密,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正想着,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太监抬着一顶暖轿匆匆而来,轿帘低垂,看不清里面是谁。但看那轿子的规制和随行人员的打扮,应是哪位高位嫔妃。
沈青澜退到道旁躬身行礼。
暖轿经过时,轿帘忽然被掀开一角。一张保养得宜却掩不住憔悴的脸露了出来——是李皇后。
四目相对,沈青澜心中一凛,垂下眼帘。
轿子停了。
“沈典籍?”李皇后的声音从轿中传来,听不出喜怒。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李皇后打量着她,“这么冷的天,沈典籍这是要去哪儿?”
“回娘娘,臣女奉德妃娘娘之命,去尚宫局取些文房。”
“德妃倒是倚重你。”李皇后淡淡道,“那夜的事,沈典籍没受惊吧?”
“劳娘娘挂心,臣女无事。”
李皇后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沈典籍是个聪明人,本宫喜欢聪明人。只是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不好。你说是不是?”
这话中带刺,沈青澜只当听不懂:“娘娘教诲,臣女谨记。”
“记着就好。”李皇后放下轿帘,“起轿吧。”
暖轿继续前行,很快消失在雪幕中。
沈青澜直起身,看着轿子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李皇后这是要去哪儿?禁足期间私自出宫,她就不怕被人抓住把柄?
正疑惑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沈姐姐?”
沈青澜回头,见是尚宫局的旧识柳司记,如今已升了正六品掌记。
“柳掌记。”沈青澜微笑行礼。
柳掌记快步走过来,拉着她到廊下避雪,低声道:“姐姐可算出来了。这两日怡和宫闭门,我都担心坏了。”
“我没事。”沈青澜看着她,“倒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柳掌记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姐姐不知道,这几日宫里乱得很。皇上病重,太医院日夜轮值,尚宫局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各宫都在打探消息,文书往来比平日多了三倍不止。”
沈青澜心中一动:“你可知道皇上的具体情况?”
柳掌记摇头:“脉案是绝密,我们接触不到。但听太医院的小太监说,皇上这几日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连奏折都是几位阁老念给他听的。”
这情况比德妃说的还要严重。
“还有,”柳掌记凑到她耳边,“我昨儿夜里当值,看见凤仪宫的人悄悄去了太医院,找的是刘太医。”
刘太医是太医院院判,专精内科,是永和帝的御用太医之一。
“什么时候的事?”
“亥时三刻,宫门都下钥了。”柳掌记道,“那人是拿着凤仪宫的令牌硬叫开的门。我在文书房整理档案,正好从窗口看见。”
沈青澜心中警铃大作。李皇后深夜私召太医,所为何事?
“这事你还告诉过谁?”
“谁都没说。”柳掌记道,“我知道轻重。但姐姐,我总觉得……要出大事了。”
沈青澜握住她的手:“这些日子,你多留意太医院和尚宫局的动静,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我。但切记,不要亲自涉险,传递消息也要小心。”
“我明白。”柳掌记点头,“姐姐也要保重。我听说,东宫那边……最近动作频频。”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离去。雪越下越大,宫道上的积雪已没过脚踝。沈青澜撑着伞,却觉得寒意从心底透出来。
这深宫,真要变天了。
**
靖王府,书房。
炭火烧得正旺,将屋内的寒气驱散殆尽。萧景玄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份密报,眉头紧锁。
“孙秀珠找到了?”他问跪在面前的玄七。
“找到了,但……”玄七语气沉重,“人已经死了。”
萧景玄霍然抬头:“死了?”
“是。属下按殿下吩咐,暗中查访孙秀珠的下落。她在城西确有宅子,但三日前,宅子突然起火,火势极大,等救下来时,里面的人已烧成焦炭。顺天府验过,是一男一女,女的大约四十岁,与孙秀珠年龄相符。”
“这么巧?”萧景玄冷笑,“我们刚要查她,她就死了?”
“属下也觉得蹊跷,所以暗中调查了起火原因。”玄七道,“那宅子左右邻居都说,起火前夜,曾有几个陌生人在附近转悠。其中一人,左脸颊有颗黑痣。”
萧景玄眼神一凛:“东宫侍卫副统领王顺?”
“属下不敢确定,但王顺确实左脸有痣。”玄七道,“而且起火那天,王顺告假未当值。”
书房内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良久,萧景玄才道:“继续查。孙秀珠既然在城西置宅,必有银钱往来。查她这些年的收支,查她与哪些人接触过,尤其是……与凤仪宫的旧人是否还有联系。”
“是。”
玄七退下后,萧景玄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大雪纷飞,整个王府银装素裹。但他的心却沉甸甸的。
孙秀珠一死,母妃冤案的关键证人又少了一个。李皇后和太子这是要斩草除根,将所有线索都掐断。
正沉思间,门外传来通报:“殿下,周尚书来了。”
“快请。”
周延年披着一身雪进来,脸色比天气还冷。他屏退左右,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殿下,出事了。”
萧景玄接过信,快速浏览。信是都察院一位御史写的,内容是弹劾吏部侍郎张谦贪赃枉法、卖官鬻爵,附上了详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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