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北风入京
第一百二十章 北风入京 (第2/2页)忽尔汗见状,冷哼一声:“你们汉人就会耍嘴皮子!本王就问一句:边境三百里草场,还不还?”
萧景玄站起身,缓步走下御阶。他比忽尔汗略高,此刻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左贤王,你突厥铁骑每年秋掠我边境,掳我百姓,抢我粮草。这十年来,大燕北疆百姓死伤逾万,被掠财物不计其数。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他每说一句,便逼近一步。忽尔汗下意识后退,竟被逼得气势全无。
“你想要草场?可以。”萧景玄停下脚步,“先还我大燕百姓的命,还我被掠的财物。一条人命,换一里草场。你算算,是你们欠我们的多,还是我们欠你们的多?”
殿中落针可闻。谁都没想到,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的靖王,竟有如此锋芒。
忽尔汗脸色涨红,握紧拳又松开,最终咬牙道:“摄政王,你这是要开战?”
“战或不战,不在我,在你。”萧景玄转身回座,“大燕从不畏战,但也不轻启战端。左贤王若想谈,就拿出诚意。若不想谈——”他抬眼,目光如冰,“那就请回吧。北疆二十万将士,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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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不欢而散。
回到靖王府,萧景玄刚脱下朝服,玄七便来报:“殿下,周文炳的家眷已安全抵达别院。但……周文炳本人,今晨在洛阳失踪了。”
“失踪?”萧景玄转身,“怎么回事?”
“昨夜他还在书肆,今早伙计去开门,发现铺门虚掩,周文炳不见踪影。屋内没有打斗痕迹,但装银钱的匣子空了,像是自己走的。”玄七低声道,“属下已派人四处寻找,暂无消息。”
沈青澜蹙眉:“他会不会是……怕了?”
“有可能。”萧景玄沉思,“但也不排除被人掳走。玄七,加派人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玄七退下后,沈青澜轻声道:“殿下今日在朝会上,为何不拿出王崇明与赵德昌的信?”
“还不是时候。”萧景玄摇头,“那些信只能证明他们私下勾结,却无法直接证明科举案真相。贸然拿出,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被反咬一口——毕竟,我们现在连王崇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王崇明,永和十二年后便辞官归隐,回了太原老家。这些年深居简出,几乎与世隔绝。
“殿下是怀疑……”
“我怀疑他根本不在太原。”萧景玄道,“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幕后之人会让他安然活着吗?青澜,你帮我拟一道密旨,发往太原府,命他们暗中查访王崇明的下落。记住,要隐秘。”
“是。”
沈青澜铺纸研墨,萧景玄却按住她的手:“不急,先吃饭。你一早入宫,到现在水米未进,胃该难受了。”
他总这样细心。沈青澜心中一暖,点头应了。
饭刚摆上,外头又传来通报:“殿下,宫里来信,皇上传您和沈司正即刻入宫。”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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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帝的病情,比想象中更重。
寝殿内药味浓郁,老皇帝靠在枕上,脸色蜡黄,呼吸微弱。德妃坐在榻边,正一勺勺喂参汤,见萧景玄进来,起身退到一旁。
“父皇。”萧景玄跪在榻前。
永和帝睁开眼,目光浑浊,却仍竭力保持清明:“老七……今日朝会,朕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儿臣只是尽本分。”
“突厥……来者不善。”永和帝喘了口气,“忽尔汗……是个莽夫,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人。”
萧景玄心中一动:“父皇是指……”
“突厥可汗……老了。”永和帝缓缓道,“几个儿子争位……忽尔汗来大燕,是想借外力……压过他的兄弟们。所以……他必须带功劳回去……”
“儿臣明白了。”萧景玄点头,“他会不择手段。”
“对。”永和帝看向沈青澜,“丫头……你今日在朝会上……很勇敢。”
沈青澜忙道:“臣妾只是据实而言。”
“据实而言……好。”永和帝笑了,笑容虚弱,“老七……你眼光不错。这丫头……有她父亲的风骨……”
他忽然咳嗽起来,德妃忙上前拍背。咳了半晌,永和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朕叫你们来……是有件事。”永和帝从枕下摸出一块玉佩,递给萧景玄,“这是……朕的私印。你拿着……若朕……若朕有个万一,你可凭此印……调动禁军。”
萧景玄心头一震:“父皇!”
“拿着!”永和帝强硬地将玉佩塞进他手中,“朕知道……有人在等朕死。老三……王氏……还有那些世家……朕活着,他们不敢动。朕死了……他们会第一时间……控制皇宫。”
他紧紧握住萧景玄的手,一字一顿:“老七,答应朕……保住大燕江山……保住萧家的天下……”
萧景玄眼眶发热,重重点头:“儿臣发誓,必不负父皇所托。”
“好……好……”永和帝松开手,疲惫地闭上眼,“去吧……朕累了……”
退出寝殿,萧景玄握紧手中玉佩。玉佩温润,却重如千钧。
德妃跟出来,在廊下叫住他们:“摄政王殿下。”
“德妃娘娘。”
德妃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景琛那孩子……昨夜进宫看本宫,说了一些话……本宫思来想去,觉得该告诉殿下。”
“娘娘请讲。”
“他说……王氏近日与突厥使团走得很近。王允之不止见了阿史那逻,还……还送了几个美人去驿馆。”德妃神色忧虑,“本宫虽不懂朝政,但也知道,外臣私交藩国使臣,是大忌。景琛说,这是为了摸清突厥的底细,可本宫总觉得……不妥。”
萧景玄心中冷笑。泰王倒是会找借口。
“多谢娘娘提醒,本王会留意。”
德妃点头,犹豫片刻,又道:“还有一事……长春宫的太子妃,昨日托人给本宫带了句话。”
“什么话?”
“她说……”德妃压低声音,“‘科举案的真相,在泰王府的书房里。’”
萧景玄与沈青澜对视一眼。
“她为何告诉娘娘这个?”
“本宫也不知。”德妃摇头,“送话的嬷嬷说,太子妃近来神志不清,时而哭时而笑,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本宫想着……事关重大,还是该让殿下知道。”
“谢娘娘。”萧景玄郑重行礼,“这份情,本王记下了。”
德妃苦笑:“本宫不求别的,只盼你们兄弟……莫要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
她福身一礼,转身回了寝殿。
回府路上,马车内一片寂静。
沈青澜终于开口:“殿下信太子妃的话吗?”
“半信半疑。”萧景玄道,“她恨王氏,恨泰王,想借我的手报仇,这说得通。但她也恨我,恨你,未必不会设下陷阱。”
“那……”
“查。”萧景玄眼神坚定,“不管真假,都要查。玄七!”
车外传来回应:“属下在。”
“派人盯着泰王府,尤其是书房。另外,查一查太子妃近来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是。”
马车驶过长安街,雪已停,路面湿滑。萧景玄掀开车帘,望向巍峨宫城。暮色中的皇宫,安静得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但他知道,这安静之下,暗流已急。
科举案、突厥使团、泰王、王氏、太子的旧部……所有的线,都开始收紧了。
而他和沈青澜,正站在漩涡的中心。
“青澜。”他忽然开口。
“殿下?”
“怕吗?”
沈青澜看着他,摇头微笑:“有殿下在,不怕。”
萧景玄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依旧微凉,却坚定地回握。
马车驶入靖王府,府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而京城的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