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尘缘十八载,恩师托孤
第十五章 尘缘十八载,恩师托孤 (第2/2页)他知道,这一幕,终究还是来了。
他依言起身,扣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事。
包裹入手微沉,油布因年代久远而变得有些发硬、发黏。
当着老人的面,他缓缓将其打开。
里面,是一件染着大片褐红色血迹的婴儿血衣,还有一封用血写就的书信。
十八年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玄奘的目光落在油布上,眼神平静无波。
作为一名穿越者,《西游记》的剧情早已烂熟于心。
他的身世,从他确认自己法号“玄奘”、小名“江流儿”的那一刻起,便已再无悬念。
这十八年来,他一直在等。
法明长老见他看着血书,神情平淡,没有半点同龄人该有的震惊或悲愤,还以为他是太过聪慧,早已从寺中僧人的闲言碎语中猜到了几分真相,心中更是怜惜。
他喘了口气,挣扎着将那桩尘封的往事,又重新讲了一遍。
“你的父亲,乃是新科状元陈光蕊……赴任途中,被船夫刘洪所害……”
“那刘洪……如今正冒名顶替,当着这江州太守……”
老和尚讲得断断续续,枯瘦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这个弟子的担忧。
玄奘静静地听着。
这些他早已知道的剧情,此刻从这位真心关爱自己十八年的老人嘴里说出,依旧让他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这位老人,是真心在为他这个“文弱”的弟子提心吊胆。
“我徒,此事……此事万万不可冲动啊!”法明长老猛地抓住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语气也急切起来,“那刘洪为官多年,在江州早已是树大根深,你……你万不可去以卵击石!”
“老僧今日将此事告知于你,只是想让你知晓自己的来历,莫要做个无根之人。”
“至于报仇之事,不急!不急于一时!待日后时机成熟,你可带着这血书,上京城去寻你的外公,当朝丞相殷开山……”
看着老和尚那焦急恳切的眼神,玄奘心中微叹。
他知道,若不给老人一个安心的答复,恐怕他都无法瞑目。
玄奘反手握住法明长老那只干枯冰冷的手,用一种无比沉稳的语气,缓缓说道:
“师父,您放心。”
“弟子知道轻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八年都等下来了,弟子自然也等得起。”
这番话平静、清澈,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弟子会听您的。”
“待安葬了您老人家,弟子便潜心修佛,静待良机,绝不会去做那螳臂当车的蠢事。”
听到玄奘这一番条理清晰、理智至极的承诺,法明长老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是啊。
自己这个弟子,从小就聪慧过人,心性沉稳,绝非冲动莽撞之辈。
他脸上最后的焦灼与担忧彻底散去,化为一抹安详的微笑。
“好……好……如此,老僧便放心了……”
了却了这桩最大的心事,老人最后看了玄奘一眼,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胸口最后的那一丝起伏,也随之平息。
这位慈悲了一生的老人,就此坐化圆寂。
玄奘静静跪在床前,一滴泪也未曾流下。
悲伤无用。
对逝者最好的告慰,是让他走得安心。
而让他安心的最好方式,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最干净利落的手段,了结这桩尘缘。
静待时机?
那是说给活人听的宽慰之语。
对死人,无需再守承诺。
……
当晚,金山寺钟声长鸣,合寺缟素。
玄奘亲自主持了整场法事,神情肃穆,仪轨庄严,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寺中众僧,皆道他心志坚定,佛法高深,虽极度悲恸,却不形于色。
无人知晓,就在这场庄严肃穆的法事之下,一颗冰冷的杀心,早已锁定在了数十里外的江州太守府。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贫僧报仇,从不隔夜。
三更时分。
法事结束,众僧各自回房休息。
玄奘回到自己的禅房,脱下那身庄重的袈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短打僧衣。
然后,他从床下抽出了那块用厚布包裹的“度厄神砖”。
那块磨去了所有棱角、沾染过妖魔邪祟之血的青石板砖,在他的掌心散发着冰凉而坚实的存在感。
他掂了掂这近千斤的“法器”,眼中寒光一闪。
老伙计,开工了。
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如同一缕无声的青烟,悄然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直奔江州城。
人仙之境,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太守府那数丈高的院墙,在他眼中形同虚设。
他甚至懒得去寻找什么偏门暗道。
双膝微弯,再伸直时,整个人便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上了屋顶,完美避开了所有巡逻护卫的视线。
他像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幽灵,很快便锁定了防卫最森严的主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房间内,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一个粗重混浊,带着酒色的酣沉。
想必就是那个冒名顶替的贼人,刘洪。
另一个,则微弱悠长,却又像一根被绷紧到极限、随时都可能断裂的琴弦。
是他的母亲,殷温娇。
玄奘没有丝毫犹豫。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指尖在窗棂上一搭一扣,木质的插销便被无声地拨开。
他整个人像一缕烟,滑了进去。
床上熟睡的两人,对此毫无察觉。
厚重的波斯地毯,吞没了他落地的全部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