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畜生”巢穴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畜生”巢穴 (第1/2页)夜,龙台深山,山谷。
不同于皇城紫瑗阁的灯火通明、暗流涌动,这里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死寂荒凉。
仲春时节,本该是万物复苏、生机萌动的时节,然而在这深山幽谷之中,却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近乎凝固的寒意。
夜空不见星月,被一层厚重的、铅灰色的阴云死死捂住,不透一丝光亮。
山谷两侧,是陡峭如削、黑黢黢的崖壁,如同两尊沉默的巨兽,在黑暗中投下更为深沉的阴影。谷中地形崎岖,怪石嶙峋,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只显出些模糊扭曲的轮廓,如同无数蹲伏的鬼魅。
风从狭窄的山谷间穿过,发出阵阵呜咽般的尖啸,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卷动着地上枯败的残枝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厉。
空气潮湿而阴冷,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腥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偶尔有夜枭凄厉的啼叫,或是某种不知名野兽的低吼,从远处黑暗深处传来,旋即又被更大的死寂吞没。
谷底似乎曾经有过溪流,如今早已干涸,只留下被冲刷得光滑的卵石,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幽幽的、潮湿的冷光。几株歪斜的老树,枝桠光秃秃地伸向天空,如同挣扎求生的枯骨。远处,似乎有几点绿莹莹的幽光在黑暗中浮动,那是饿狼或是其他野兽的眼睛,冰冷地窥视着这片死地。
整个山谷,仿佛被时光遗忘,被生机抛弃,只有永恒的黑暗、寒冷与寂静盘踞于此。
那寂静并非安宁,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充满压迫感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将一切声响与生气都吸纳殆尽,只留下这片被遗忘在龙台大山褶皱深处的、令人窒息的荒芜。
一道黑色的人影,如同鬼魅,倏然自嶙峋怪石与低矮荆棘间的阴影中急掠而出!
他动作迅捷如电,却又轻灵无声,仿佛一头蛰伏已久的夜豹,矫健的身躯在崎岖山石与枯败草木间纵跃穿行,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宽大的黑色夜行衣紧裹周身,勾勒出精壮健硕的轮廓,肩宽腰细,肌肉线条在疾行中隐约贲张,透着一股久经锤炼的、充满野性与力量的阳刚之气。
他脸上覆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觉而冰冷的光。
黑衣人在一处被巨大阴影笼罩的石坳后骤然停下,身形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几不可察。他侧耳凝神,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来路,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四周只有呜咽的山风、枯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兽嚎。确认身后并无任何追踪的气息与痕迹,那双鹰目中寒光一闪,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山谷最幽深、最黑暗的腹地疾射而去!
约莫一炷香后,这道黑影出现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山壁之下。若不走近细看,绝难发现。山壁底部,乱石堆积,半人多高的枯黄杂草与纠结的藤蔓肆意疯长,几乎将一面岩壁完全遮蔽。
拨开层层叠叠、带着倒刺的荆棘与荒草,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微张的咽喉,悄然显现。洞口边缘布满湿滑的青苔,散发着阴冷潮湿的土腥气。
向内望去,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翻滚涌动,深不见底,令人望而生畏。
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在洞口略一逡巡,确认了某种只有他自己知晓的隐秘记号,随即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敏捷,疾步没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甫一进入,刺骨的阴寒便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穿透单薄的夜行衣,直刺骨髓。
洞内与外界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死寂、潮湿、冰冷。身后的微弱天光在拐过第一个弯角后便彻底消失,绝对的、纯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他包裹、吞噬。视线彻底失去作用,唯有听觉、嗅觉与触觉被放大到极限。
脚下是湿滑崎岖的天然石道,布满了棱角分明的碎石与深浅浅浅的积水坑。每一步踏出,都需极为小心,靴底与湿滑石面摩擦,发出极其轻微却在此地异常清晰的“窸窣”声,在幽闭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回荡,更添诡谲。
石壁触手冰冷刺骨,覆盖着厚厚滑腻的苔藓与不知名的粘液,散发出一种混合着岩石腥气、腐败植物与浓重湿霉的怪异味道,直冲鼻腔。
通道并非笔直向前,而是曲折蜿蜒,时而狭窄逼仄,需侧身方能通过,粗糙的石壁摩擦着衣衫;时而稍显开阔,却又立刻被垂挂下来的、冰冷湿滑的钟乳石柱阻隔,需低头弯腰规避。
空气凝滞不动,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唯有不知从何处渗出的水滴,偶尔从极高的洞顶滴落,“嗒......嗒......”声音清脆而单调,在这死寂中敲打出令人心头发毛的节奏,更反衬出四周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寂静。
越往深处,黑暗愈浓,寒意愈重,那腐败潮湿的气味也愈发浓郁。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这里仿佛是大地深处被遗忘的肠道,幽暗、崎岖、充满未知的危险与难以言喻的诡异。黑衣人的身影早已被黑暗吞没,唯有他极其轻微却稳定的脚步声,以及那偶尔响起的水滴声,证明着这死寂深渊中,尚有活物在向着那不可知的深处,坚定地前行。
蓦地,不知何处,一道如电的冷芒毫无征兆的出现,直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心中一震,已然知道有人偷袭!
他冷哼一声,用最极致的速度朝着左侧使劲一甩身形,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那致命的冷芒,待他抬头再看之时,冷芒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四周又陷入巨大的黑暗之中。
黑衣人心中大怒,朗声喝道:“瞎了眼了么?韩某都认不出了,竟然暗中出手?都给我出来!”
然而,依旧死寂,依旧黑暗,无人回应。
过了片刻,蓦地整个空间骤然亮起,如白昼的强光将整个山洞照了个通透。
黑衣人在骤然亮起的、刺目如白昼的强光下,本能地微微侧头,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饶是他武功高强、心志坚韧,在这绝对黑暗与极致光明的瞬间转换下,瞳孔也难免骤缩,眼前有片刻的白茫。
他放下手,眯起眼睛,迅速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如电,扫视着骤然清晰的山洞深处。
此处比方才的甬道宽阔了数倍,如同一个天然的石室,洞顶高悬,倒悬着不少尖锐的石笋,在强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地面平整,似是经过简单修凿。
靠近洞壁一侧,摆放着一张略显粗糙的石桌,几张石凳,桌面上一套同样石质的茶具,里面竟有浅褐色的茶水,兀自冒着缕缕细微却清晰可见的热气,显然刚沏好不久。
石室中央,一方半人多高的天然石台突起,石台上铺着一张斑斓的虎皮,一张造型粗犷、椅背颇高的虎皮交椅端放其上,颇有几分“王座”的气派。
然而,整个石室内,除了他,以及那兀自冒着热气的茶盏,再无半个人影!空荡得诡异,仿佛刚才那险些致命的寒芒与蹩脚的人声,都只是幻觉。
黑衣人目光扫过石桌茶具,扫过那空荡荡的虎皮高椅,眼中冷意更盛,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呼吸平缓,但周身那股子冷冽的气息却愈发明显。石室内死寂一片,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水滴声,以及他自己沉稳的心跳。
“呵......”
终于,一声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与嘲讽的嗤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黑衣人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即便身处这诡异空荡之地,依旧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凝气势。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石室每一个可能藏匿的阴影角落,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石壁之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
“怎么?韩某人不请自来,深夜到访,倒是惊扰了你们的清静?韩某在此站了许久,竟无一人敢现身一见么?这......便是尔等的待客之道?”
他特意在“待客之道”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话音落下,石室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寂。
那诡异的、能瞬间照亮整个洞穴的光源似乎来自镶嵌在洞壁或顶部的某种特殊晶体或装置,光线稳定而明亮,将每一处阴影都驱散得干干净净,却也使得这空无一人的景象更加令人不安。
片刻之后,一种蹩脚古怪、带着明显异域口音的大晋话再响起,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经过石壁的回荡,显得有些缥缈失真,难以判断具体方位。
“韩君......言重了。非是......不敢见,也非是......怠慢。”
那声音语速缓慢,措辞古怪,仿佛在费力地组织着语言。
“只是......韩君深夜突至,未曾......提前知会。此乃......非常时期。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这般说话,最为妥当。”
黑衣人闻言,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声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意与鄙夷。
“哈哈哈!安全起见?最为妥当?”
他猛地踏前一步,靴底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
他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要穿透石壁,直视那藏头露尾的说话之人。
“韩某为了你们,在龙台城中上下打点,左右周旋,冒了多大的风险,费了多少心血?”
“你们潜伏于此,所需的每一份情报,每一次行动的路线、时机、目标弱点,哪一样不是韩某暗中筹谋、精心策划后传递而来?”
“没有韩某,你们这群海外来客,怕是至今还在茫茫大海上漂泊,连大晋的边都摸不着!更遑论在这京都左近,龙台山中,建立起这等巢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羞辱后的激愤与掌控局势的绝对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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