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第1/2页)门外静了一瞬。
随即,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被刻意压抑过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
“来了。”
苏凌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白色常服随着动作带起细微的摩擦声。
他目光平静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无喜无悲。
“门没上闩......”
他说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招呼一位熟识的老友,“你进来说话吧。”
没有立刻的回应。门外之人似乎停顿了几息,或许是在最后确认周遭的动静。
唯有夜风掠过屋檐,发出低低的呜咽。
“吱呀——”
一声轻响,门被从外面推开一道缝隙。仲春的夜气瞬间卷入,带动案头灯苗剧烈摇晃了几下,将室内的光影拉扯得扭曲不定。
一道漆黑的人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轻轻掩上。
烛光跃动,终于照亮了来人的身形面貌。
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却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锐光的眼睛。
身形挺拔,气息内敛,站在那里,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唯有隐隐透出的煞气,表明这绝非易于之辈。
正是那个曾出现在异族人府邸,与那“首领”密谈,随后又奉命监视韩姓男子的黑衣人。
他踏入静室,目光先快速扫过室内陈设,最终落在苏凌身上。没有行礼,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低沉。
“苏督领。”
苏凌看着他,片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韩惊戈坐下之后,苏凌温和的朝他一笑道:“此行如何,可有收获?可有见到阿糜姑娘?......”
深吸一口气,朝苏凌重重一抱拳,声音因情绪波动而略显沙哑,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振奋:“苏督领!托督领妙计,韩某......见到阿糜了!她......她还活着!”
苏凌闻言,眼中骤然一亮,脸上露出真切欣慰的笑容,身体也不由坐直了些。
“好!此乃天大的好消息!韩兄能亲眼确认阿糜姑娘无恙,这一趟便没有白冒风险。”
他语气温和,带着关切道:“只是......阿糜姑娘被掳多时,囚于异族之手,想来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惊戈啊,你切莫过于激动,保重身体才是......”
他以为韩惊戈的激动源于见到妻子幸存,以及可能目睹了她所受的委屈。
然而,韩惊戈脸上的激动之色却微微一顿,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困惑。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确定。
“督领......关于阿糜是否吃苦......韩某原本也以为,她定然受尽折磨,容颜憔悴。可......可我亲眼所见,似乎......并非如此。”
“哦?”
苏凌眉梢微挑,心中一动,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专注起来。
“此言何意?仔细说来。”
韩惊戈定了定神,在苏凌示意下落座,将今夜潜入龙台山、进入异族山洞、随那首领前往山后府邸、乃至远远见到阿糜的整个过程,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尤其着重讲述了那处府邸的奢华雅致、机关遍布,以及阿糜所居那座三层闺楼的环境。
“......那院落,朱墙碧瓦,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陈设精美,若非知晓内情,绝难想象是异族巢穴,倒像是哪位达官显贵的别业。”
韩惊戈语速渐缓,眼中困惑愈深。
“而那囚禁阿糜的阁楼,更是精巧玲珑,灯火温暖,从外看去,与京师富贵人家小姐的闺阁无异。那异族首领再三向韩某保证,他们从未为难过阿糜,一直是以贵客之礼相待,好吃好喝,绫罗绸缎,伺候周到。”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苏凌,语气带着自己都难以确信的分析。“督领,依韩某所见......那首领所言,恐怕......并非全是虚言。阿糜她......看起来气色尚可,虽有些清减忧郁,但衣衫整洁,发髻一丝不苟,周遭环境更是舒适......似乎,确实未曾受到肉体上的虐待与苛待。”
“那些异族人,待她......不似囚徒,倒真像是......一位需要小心看顾的‘贵客’。”
说到最后,韩惊戈自己都有些茫然。
妻子安然,他自然欣喜若狂,可这安然的方式,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反常。
囚禁就是囚禁,劫持就是劫持,哪有如此以礼相待、甚至不惜耗费巨资建造华美囚笼的道理?
苏凌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极有韵律的“笃笃”声。
他脸上平静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听到韩惊戈描述阿糜所受“礼遇”时,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抹锐利如电的思索光芒。
苏凌心中念头急转以贵客之礼相待?好吃好喝?华美闺楼?异族费尽心机劫持阿糜,只为钳制韩惊戈,迫其合作。按常理,确保其不死、不受重伤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给予远超‘人质’标准的待遇?
这不符合控制成本与风险的原则。除非......阿糜本身,有远超‘韩惊戈妻子’这一身份的、其他的、更重要的价值?或者,这群异族所图甚大,对韩惊戈的‘合作’依赖极深,深到必须以最高规格稳住他,甚至......阿糜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某个更大计划中的一环,需要她保持某种‘状态’?”
一个隐隐的、惊人的猜测在苏凌脑海中浮现,但缺乏关键证据,且牵扯可能极深,此刻绝非向韩惊戈言明的时机。
他迅速将这份疑窦与推测压入心底最深处,脸上神色未变。
韩惊戈并未察觉苏凌瞬间的思虑,他神色一黯,补充道:“不过,督领,无论如何礼遇,阿糜终究是失去了自由。那阁楼内外,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她身边的那些侍女,看似温婉恭顺,实则皆是监视之人。据韩某观察,其中为首那名女子,看似柔弱,气息内敛,但行走间步伐沉稳,目光锐利,修为恐怕......已在八境左右。”“有这样的人日夜‘伺候’,阿糜便是住在天宫,又与囚笼何异?”
苏凌听到“八境侍女”时,眼中锐光又是一闪,心中的那个猜测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顺着韩惊戈的话,用一种带着理解的感慨语气,将话题引向更“合理”的解释,
“你说的对你。金丝鸟笼,终究是笼。世间煎熬,莫过于身不由己,失去自由。”
他微微叹息,目光温和地看向韩惊戈。
“至于异族为何如此礼遇阿糜......或许,正如你所想,他们确是对你有所顾忌,亦是对与你之间的‘合作’抱有极大期待。”
“他们深知阿糜是你的逆鳞,若稍有闪失,恐怕立刻便会与你反目成仇,前功尽弃。故而才不惜代价,确保阿糜安然无恙,甚至......过得舒适,以此维系与你的‘合作’关系。此乃驭人之术,亦是稳住棋子的手段。”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暂时安抚了韩惊戈心中的困惑与不安。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对妻子深切的心疼,但随即精神一振,眼中燃起炽热的火焰,沉声道:“督领分析的是。不过,无论他们目的如何,这种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明日,一切便将见分晓!”
他身体前倾,语气急切而充满战意。
“苏督领,如今已探明贼巢虚实,阿糜大致方位也已确认。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否......即刻调集禁卫军,以雷霆之势,直捣黄龙,抄了那异族巢穴,救出阿糜?”
苏凌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伸手虚按,示意韩惊戈稍安勿躁。
他脸上露出一抹沉稳淡然的笑意,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惊戈啊,此事,不宜动用禁卫军。”
“为何?”韩惊戈一怔。
苏凌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才缓缓道:“其一,天子虽赐我金令,赋予先斩后奏、直入禁宫之权,但禁卫军职责在于拱卫皇城,保护天子,非同小可。无天子明确旨意或十万火急之情,擅自大规模调动禁卫军出城剿‘匪’,于礼不合,于制有违,易授人以柄。此乃程序之碍。”
“其二,天子对这群异族的态度,你我目前尚未完全摸清。他赐我金令,是信任我查案,却也未必希望此事闹得朝野震动,朝局失衡。若贸然动用天子亲军,剿灭一群身份敏感、可能牵扯甚广的异族,其中分寸,难以把握。此乃圣意之虑。”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凌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刀。
“一旦调动禁卫军,兵马未动,声威已至。龙台山虽偏,但数百精锐甲士出动,绝无可能瞒过所有人耳目,必会打草惊蛇!届时,异族见大军压境,自知不敌,会作何反应?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是什么?”
韩惊戈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道:“阿糜!”
“不错!”苏凌沉声道。
“他们很可能狗急跳墙,要么立即杀害阿糜,毁尸灭迹;要么以阿糜为质,要挟对峙,甚至趁乱挟持她转移。无论哪种,我们都将陷入极端被动,非但救不了人,反而可能害了阿糜姑娘性命!此乃打草惊蛇之险。”
韩惊戈听得额头微微见汗,意识到自己救妻心切,思虑确有不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焦躁,拱手道:“督领思虑周全,是韩某鲁莽了。那......依督领之见,我们该如何行事?”
苏凌见韩惊戈冷静下来,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云淡风轻、却令人倍感安心的笑意。他双手轻轻一摊,仿佛在谈论一件赏心乐事,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玩味。
“如何行事?既然他们煞费苦心,连那等雅致府邸都舍得拿出来做‘瓮’,盛情相邀......我苏某人若不明晚不去那‘瓮’中游赏观景一番,岂非辜负了人家一番‘美意’?也太不识趣了些。”
他微微前倾身体,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两点灼灼如星火、却又冰冷如寒潭的光芒,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自信与凛然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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