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雪国班车
第112章 雪国班车 (第2/2页)林峰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改口道:“……原来是妹妹,欢迎欢迎。”
安幼南走到表情失控的王子虚身旁,瞧了他一眼,伸手一指,问林峰道:“他怎么了?”
林峰摇头:“我说宁春宴和陈青萝要来,他就这样了。”
王子虚连忙收拾好情绪,解释道:“我是想,如果她们二位也来,那可是西河文坛的一件大事。”
林峰笑道:“你不是天天都跟这二位坐一个办公室吗?”
正说话间,一辆眼熟的保时捷跑车驶来,无声地滑停在众人面前。
车门开了。
林峰迎了上去。王子虚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身旁,安幼南眯起眼,饶有兴味地偷觑着他的表情,那目光明亮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宁春宴一下车便连声道歉,声音清脆,“堵得太厉害了!”
林峰点头:“理解理解……今天确实是西河一年当中最堵的日子。”
宁春宴扬起手,笑容明媚地朝王子虚招呼:“王子虚!没想到我会来吧?惊喜吗?”
王子虚心说惊喜是有的,但还是惊吓比较多。未及答话,安幼南已从他身后轻盈转出,极其自然地伸手一搭,挽住了他的胳膊。
宁春宴脸上的阳光尽消,视线骤然肃杀如刀。
“安幼南!你……你怎么在这?!”
副驾车门开启,一袭白衣的陈青萝飘然落下。
她双眼蒙着一层薄雾,脚步带着宿醉般的虚浮,一眼便知昨夜没睡好。然而“安幼南”三字入耳,整个人便如被电流贯穿般骤然绷紧。
待看清眼前景象,身躯定格静止不动,如同受到惊吓的猫。
安幼南笑容和煦,语气稳重:“宁姐姐,真巧呀,又见面了。”
宁春宴的目光死死锁在两人挽起的手臂上,嘴巴张成“o”型,下意识拨开额前碎发,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不是……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王子虚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解开安幼南的胳膊,喉头滚动几下,却挤不出半个字解释。
林峰对空气里弥漫的异样毫无头绪,上前问道:“怎么,你们几位都认识?”
安幼南脆生生应道:“是啊,说起来,我跟宁姐姐的交情,比跟我哥的还要久些。林主席,再不出发怕是要迟了吧?”
“对对。”林峰恍然点头,“大家先上车,车上聊。”
王子虚逃也似的率先登车,路过陈青萝身前。
她深深注视着他,可他不敢与她对视。两人擦身而过。
安幼南紧随其后,路过两人身旁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微光。
宁春宴挽起陈青萝的胳膊,纵有万般疑窦与不忿,此刻也只能先上车。
她本想上车后立刻找王子虚问个明白,却不料安幼南极其熟稔地在他身旁落座。
宁春宴胸口一闷,只得隔着过道,在王子虚同排重重坐下。
一时间,空气沉重得像块刚冻实的黄油,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峰在过道上拍了拍手,声音带着不合时宜的轻快:
“诸位,昨天初一,书记已率队探望过李老师了。咱们今天去,就不必搞那些官样文章,重在体现同志间的友爱、和睦、轻松。”
“到了李老师家,大家量力而行,包饺子的包饺子,陪李老师话话家常,都挺好。”
他顿了顿,声音扬了几分:“这是上午的安排。中午呢,我们移步沈副主席的‘清风居’用饭;下午,到他新开的温泉山庄放松,泡温泉,门票沈副主席全包了!”
话音一落,车厢里轰然响起一片叫好声。
然而王子虚这排四人,心思各异,一个听进去这消息的都没有。
宁春宴兀自忿忿;王子虚脑中正艰难权衡着“坦白”与“失去”的天平;
安幼南则饶有兴味地咀嚼着众人的苦恼,这让她感到享受。
陈青萝坐在靠窗座位,如游魂般缄默不语,双眼空洞地凝望着前方座椅的布纹,仿佛要将那经纬看穿。
她耳边反复回响的,却全是那天在古宣沙龙二楼,安幼南那轻描淡写却如锥子般刺入心底的话语:
“他结婚了你还缠着他,是小三行为。”
“那我就当小三呗。”
……
她成功了吗?
陈青萝感到心脏深处传来一阵细密而尖锐的刺痛。
仿佛一根冰凉的针在静脉深处,缓慢而刁钻地搅动着。
你真的……同她……?
车窗外苍白清冷的晨光,如流动的水银般滑过陈青萝近乎透明的侧脸肌肤,细腻如白玉的脸颊上,却悄然浮起两片异样的绯红。
那并非羞怯的红晕,而是克制的愤怒、病态的固执、破碎的心境,共同洇染出的痕迹。
如同冰封的深潭底部,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剧烈的沸腾被厚重的冰层死死压制,只在表面留下细微而执拗的裂纹。
她愤怒。她并不是愤怒于,王子虚移情别恋。
她曾经因为“王子虚已婚”的消息情绪爆发过,但那之后她选择了接受,接受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
这距离曾因为共同的冒险缩短过。她跨越界线,主动和他牵过手。但她极有分寸地及时分开了。
她的理智知道,再做下去,他们两人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把那次越界当做甜品,是自己坚持下来的奖励。她相信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心灵相通。
然而安幼南破坏了一切。她证明了王子虚的道德只是虚伪,她让陈青萝的分寸显得幼稚,她让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变成了有贼心没贼胆的恶俗。
所以她痛苦。她并不是痛苦于王子虚背叛了妻子,她是觉得,他背叛了自己。
尽管她并不是他的谁。但正因为她和他名分上毫无关系,所以他的背叛,更加不可让人接受。
很快,考斯特到站,众人鱼贯而下。
陈青萝缀在人群末尾,脚步虚浮,机械地向前挪动。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是那样的。”王子虚在她耳后小声说。
“不是什么?”陈青萝不敢回头,声音细若蚊蚋,在喉间艰难滚动。
“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子虚说,“我之后给你解释。”
那只有力的手,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分寸感,迅速松开了。
就在那束缚消失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预兆地注入陈青萝的心口。
心脏深处那根冰针仿佛骤然溶解,消弭无踪。紧绷的弦松弛下来,如同封冻的湖面在春日暖阳下,无声地获得了流动的自由。
他说不是那样。
那就一定不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