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演出之后
第四章 演出之后 (第1/2页)那天晚上,我们二班参演的三十九个人,到教室放道具卸妆后,就已经要十点了。大家顾不上互相说说那兴奋的心情,匆匆回各自的寝室了。
我先躲在一间空教室里换好服装,回到教室。就只看到喻班一个人在整理。
我对他说,“明天再说吧,今天够累的了。”
“反正我回去也睡不着,你去休息吧,任务完成了,后面就轻松了!”
喻班的话很温馨,我点点头,本还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因为我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浑身瘫软,只觉得嗓子很痛,发出的声音沙沙哑哑,说不了什么,就不再客气,赶快回去了。
回到寝室,我便明白喻班说睡不着什么意思了。
我的寝室里,挤了一房间的人,十九个……不!是全体二十个女同学。
原来小芹从南昌特地赶来看我们演出了。她吊着受伤的胳膊,也挤坐在人堆里……我们女同学,没有一个能安睡的,都还在激动地说着笑着,平时还未等自修课下课铃响,就会哈欠连天的那点睡意都不见了。
维琪说:“我听到许多议论,说我们这一台乱哄哄的戏,不正规,但是还蛮好看的。”
“那当然,”戚祯说:“我们每个人都发光发热了,谁遇着这一股滚烫的青春活力汇成的激流,谁都会融化成‘同流合污’!”
小杨马上接话:“哈,真是‘合污’?哪怕是顺手顺脚,那也让人笑了个开心。”
“哈……”一寝室的人都大笑起来,原来,我们自己也会忍不住要笑,那种出了洋相,却无所谓的爽朗心情,可能只有那个时候才有。
“好笑的地方多了,”维琪又忍不住说:“小黄,你演的李铁梅,双手举着红灯,放在额头上,驼着背,滴溜溜转了一圈,一条大辫子拖在背后,……我看了都笑得停不下来……”
小黄害羞地也跟着笑:“是小汪要我转一圈的。”
我累得不行,已经自管自地刷好牙洗好脸,准备上床,想躺着与她们说话。可听到这句话时,我也用沙哑的声音插一句:“小黄唱得很好,就是太紧张了,红灯要右手举高一点,放在耳边的……”
林苗忙不迭地发话了:“最结棍的是龙班长,他抢了杨小华的位置,站在老杨和小华的腿上,做了桅杆了……”
“怪不得,”戚祯接上去说:“他比小华高,我在船尾扯着红绸的一头,总觉得有点紧。大船摇呀摇呀,还差点把红绸拉脱手了,我使劲地捏着绸带,手疼得发抖,我还是咬牙拽着,真怕出岔子,看看……”她摊开双手,果然手心红红的,不知是红绸的红染的,还是被勒红的,“我可是做了一回真正的纤夫呢。”
小芹或许有点觉得对不起我,讨好地说:“小汪代我跳白毛女,还是不错的。”
“也有问题,”维琪说:“别班的人说:这个白毛女有点胖……我仔细一看,啊呀,服装小了一号,小袄还马虎,但是,裤管短了一截,最好笑的是还露出了里面的棉毛裤管……”
我正在爬床,听了这话,差点又踩空了踏脚,……回了一下神,便又哑着嗓子“呵呵呵”地笑起来了,“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太紧张了。”
就在床边的阿兰连忙向我伸出手扶了一把,关切地说:“当心,你赶快爬上去歇着吧,最累的就是你了。”
文秀、维琪都说:“不管怎样?任务完成了,你可以轻松轻松了。”
“嗯,”我终于爬上床,人轻轻地靠在枕头上……这时,才真实地感到,我这艘已经超强力发挥的“小破船”,在大海里挣扎得太久,一经停靠,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同时,浑身哪儿哪儿都像脱臼似地疼……我知道这是能量已快耗尽,要粉身碎骨了……
“其实,大家都很辛苦呢。”我还是想说些什么……
戚祯又开始总结了:“我们七七级二班,只是个普师班,拿得出这么一台戏,已经是狗撵鸭子呱呱叫啦!”
维琪说:“我听观众在议论,七五届的特点是灵活聪明,七六届华丽贵气,我们七七届像一群泥腿子……”
我听了虽稍有几分不快,但并不觉得是别人贬低了自己这一群,还真感觉这个总结的人有点水平,于是就又沙沙地说:“很形象,我们是一群‘老农’呢。”
“老农我们也做不到,”戚祯说,“只是一群刚从农村出来的、一身乡土气息还来不及洗掉的人。”
“是呀,……可是这种人有一种本真,很纯粹的……”我想说……还想说什么……可眼皮不听话了,脑子也迷糊了,我也实在没有力气继续,就喃喃着,好像后面都是在梦境里……依稀感到我依然在舞台上排练,努力地说着:“左脚,右脚……”
不知道同学们又说了什么,她们什么时候走的……我的浅浅的意识里,别人的任何评说都已经无关重要了,我要睡了……我完成了一件事,反正生米也做成了熟饭……
第二天,学校放假,我们大家都睡得不知道日头已上三杆,窗外的小雀儿尽管还是发出几百辆车的喧闹,根本不起作用,两栋宿舍里都安安静静,还没有人走动。
我眼睛是睁开了,躺在那静谧的气氛里,真的是一种享受,那只有在大山里才有的一种纯净,舒坦呀……怎么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呢?真的不想动弹……
过了很久,我将头伸出蚊帐看一下同学们,谁知下铺的小黄也在用眼睛望着我,对面的文秀还向我晃了一下手,……原来,大家都醒了,可都不愿意把久违的安宁打破。
我笑了,想说“九点多了,可能早饭都没有了吧?”却发现,我嗓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完全哑了。
我的失声同学们很快发现了,纷纷起床来问我,是不是要去找柯医生,还是直接去高安医院。
我一个劲地又摇头又摆手……还连忙坐起来穿好衣服爬下床。
维琪伸手探探我的额头说:“没有发烧,纯粹是累的。”
我赶紧点头,看来没有声音后的我,只有肢体语言了,不是摇头就是点头,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把心给憋得太难受了。
文秀从她的药盒子里取出一板含片,递给我:“嗓子哑了,含几片就会好的。”
维琪说:“今天我们一起去吃‘炒粉’怎么样?趁着现在心情好,赶快放松自己。”
好,好,好,四面八方都在响应,就是我在拨含片……
“你呢?就吃含片?”小黄笑我。
我赶快四处点头,没有了声音还真不方便呢!
那时,只要三角五分一碗的炒粉,已经是奢侈品了,里面放了很多肉丝,维琪她们几个的碗里还都要求拌了辣椒酱,吃得“滋溜溜”地响。老板娘给我一个人做了碗汤粉,有肉也够美味了。这就是我们那时最高级的享受。吃了这一次后,我的“馋虫”生出来了,以后只要口袋里有钱了,忍不住就又来“打牙祭”。
回寝室后,我去隔壁房间找小芹,想慰问一下她的胳膊。她正在洗脸,而林苗苦着脸在帮她绞毛巾,见我进来就说:“你看,‘娘个冬菜’,我还得做‘白毛女’的保姆。”
“什么‘东菜’、‘西菜’的?”小芹朝她白了一眼。
我笑了一下,用手指指小芹的胳膊。
“好多了,你怎么啦?嗓子哑了吗?”小芹有点吃惊,可她很聪明,马上又说:“昨晚上你的话太多了,今天不让你说了。”
我又笑了一下,然后做手势问她,你那天怎么会偷偷跳鞍马的?她很快理解了我的问题,告诉我说:“我不愿意邹老师扶我,第一次跳,他伸手过来,我吓一跳才没有跳好。第二次我太心急了,怕他来扶我,才跳偏了呢。”
原来她有这么一个小心思,只是谁也想不到,会搞得如此糟糕。林苗却接着“将军”她了,“你就是高兴得太早了,以为只有你才跳得过去!结果,‘白毛女’也没有跳成。”
我对着林苗眨眼睛,暗示她不要这么说。小芹却是听惯了她的没有修剪的唠叨话,并不生气,只是告诉我,这个学期还剩二十多天,她都请假了。今天家里有人来接她回南昌。
我对她特地来看节目,心里有感谢的,所以用手势表示了一下我的谢意。然后,我回自己的寝室,又爬上床躺着,还想静静地休息。没有声音的我,确实也怕见人呢。
这一觉醒来,下午三点了。我看到她们几个正靠在床上看书,好像我是忘了自己嗓子哑了的事,张嘴就说:“不知道教室里的服装道具还了吗?”
小黄一个翻身起来惊喜地看我,“你可以说话了呀?”
我也呆了一下,是呀,虽然声音还是哑哑的,轻轻的,但是,可以说话了!
文秀也高兴地坐起来:“上帝只是让你做了半天的哑巴。”
我喃喃地说:“你的含片很灵。”
维琪走到我的床头说:“高安米粉是凉性的,吃了也有败火的功效。你好得真快呀!”
“嗯,总算可以说出声来了!做个哑巴原来很痛苦。”尽管我依然觉得身体懒懒的,还是准备下床,“我要去教室看看。”
维琪叹口气说:“不会省心的人是安定不下来的。”
教室里没有几个人,很安静。
我看到所有的服装道具整理得很好,放在教室的后面,我也就放心了。
那个在舞台上顺手顺脚走路的张东城,正在埋头看书。
我走过去特地与他打招呼:“这么用功呀!”
他其实早知道我进了教室,只是不太想与我说话。却不曾想,我说话了,那哑哑的声音里,还是有几分真诚的。
于是,他开口急急地说:“哦,你嗓子累哑了?不好意思,我演砸了。”
“这与你无关,我是话说多了呢。”
“我本来就不会,出洋相还让人笑话了,我不应该上场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有点恨恨地说道。
我是觉得,为了我的“工作狂”,有好几个同学;他只是其中之一,牺牲了自己的面子了。我一时语塞,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可能觉得有点冲撞了我,缓了缓说:“各人有各人的爱好,也各人有各人的风景。”
“嗯,是的。”我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篇短文,很是感动了我的。
于是,我也顾不上我的嗓子需要少说话了,就娓娓道来:我们都是想进步的人,而困难就是横亘在面前的一条河,大多数人都站在河岸上,不愿意跳河游过去,只有少数人,也或许只有你一个人,跳下去了,不断在水里挣扎,翻腾,几度呛水,差点淹死……但是,最后你浑身泥水,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对岸,可就是只有你,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更美丽的风景。而那些依然站着不作为的人,他们在你痛苦地拼搏时,不断地嘲笑着你,说你有多么的丑陋,多么的不堪,多么的狂妄……他们是衣冠楚楚,舒心自在,可他们依旧站在原来的岸边,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说的都对,”他打断了我的话,“可那是你把我推下河去的,而那个彼岸并不是我想要到达的地方。”
他的话真是让我为之一震……我突然悟觉,我感动的东西,并不会让所有人感动,我想得到的成果,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
在哑口无语的尴尬下,我又急中生智了,说:“你说你丢脸了,是的,但是,最丢脸的是我。”这下,他也惊愕了,一时收了几分怒气,认真听我说起来。
“首先,是我把你们一个一个推下水,挣扎得最可怕的当然是我。笑你走不来路的人,也会笑我不会跳舞,不会编排,却没皮没脸地上台去折腾。我毕竟只是个业余的,我们学校的师生哪个没有看过专业的表演?我们业余的又会有哪一个是像样的?整台节目都是我瞎诌出来的,我不就是最丢脸的?”
他一下就明白了,周围人笑他也好,笑我也罢,不都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有什么好与不好,还不都是相对而言的?他想着想着,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我觉得他是已经释怀了,因为还没等我再说几句,他就嗫嚅着说:“你是个有才华的人……,不过,我有好几个朋友也很有才华的……比你更行……”
“那当然,我只是个学生呢。”我终于也可以畅快地笑了,把后面想说的话又接着说下去:“你喜欢文学,就继续努力,更不要怕被丢在河里,只有一路呛水过去,才会看到下一站的风景……”
这时,体育委员蔡同学进来了,我一见到他,就立即走过去,想与他也聊几句。
“你没有休息呀?好像还在打球?”
“是的,”他对我笑着说,虽然他刚从篮球场上回来,有点汗淋淋的,但是这一回眼睛很亮,没有被汗“淹”着……现在是冬天的天气了,不会热成了“蒸笼头”……“学校篮球队已经成立,我是左锋呢。”
由于我的任务也已完成,我们的那个文体劳“联盟”可以束之高阁了,所以,对于他的篮球话题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再关心还有什么比赛了。可他却告诉我了一个消息:后面两周只有上午语数课,下午的音体美不上了,全部是自修课。然而,他们篮球队得继续全力投入。
接着,我怕他又要去打球,就抓紧时间赶快对他表示了感谢,谢谢他的红旗舞得很好。
他立即笑了,而且笑得有点憨厚,也有点腼腆,“还说呢,演出后,所有篮球队员们都嘲我,说我可以去考舞蹈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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