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海的“走亲”活动
第六章 上海的“走亲”活动 (第2/2页)我们知道她想接着去“视察”,可真的太远了,我们都想着要回家,尤其是维琪,她陪我们出来,结果越走离家越远了,所以第一个表示,我们今天的活动该结束了,聚会的任务明天还有小范家,后天阿兰家,还有……
戚祯对小范与阿兰两个详细地安排走访的同时,她突然发现了一个疏忽,林苗不见了踪影,她是什么时候就自个儿开溜的?
“难怪她三天来不说什么话,早就预谋这个时候逃掉了!”戚祯有点责备她,别人也都叽里呱啦地说她不应该。
维琪说;“这要自觉自愿的,不好强求。”
“是的,那就得早早说明,”……大家都发表着不同的看法,而我却没有做声,因为我刚刚体会过“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那句老古话了,当然,每个家庭里的“经”都不一样,再加上有的人会念,有的人勉强念,也有的人根本不会念……
我们的“走亲”活动,虽然对男同学们的底没有摸着,可女同学们都互相更了解了。小范原来是个孤儿,靠哥哥嫂子在资助她,但是,她的哥嫂却接待了我们。他家也是私房,没有翻新,有点破旧,然而一房间都是欢乐。所以小范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苦意。而阿兰,她的父亲是轮船上工作的,忘了大副还是二副?收入颇丰,只是长年累月不在家,她的一个妹妹,美丽动人,然而,两只手臂从肩膀开始就不会动,要靠甩动臂膀来用手,是个残疾人。这一来,她的母亲十分辛苦,一个家都靠她撑着。
终于,我们“老二班”的女同学,在天性活泼开朗还有点幽默可爱的戚祯带领下,这个寒假的“走亲”走完了,最后就是集体排队买火车票,一帮人一起回学校了。
火车到了南昌,南昌同学丽琴与革新一起来接我们,把我们安置在丽琴家的一个大房间里,因为到高安的汽车票是第二天的。我们的队伍扩展了好几个人,热热闹闹谁也不觉得累。只是,我们在上海的同学们,在此时都没有看出来,南昌的同学们,他们的“走亲”才是成功的,也就是说,暗中有了成双成对的了。
我们一行人回到学校,当地同学们早已在宿舍里等我们了,她们还热心地帮助我们把热水瓶都灌满了。我们急着打开行李,掏出过年的糖果与零食,分给大家。维琪真的从旅行袋里拿出来一只绿色的方方的煤油炉,与我插队同学红红他们的一样,从此只要食堂伙食不合口味,我们就可以自己动手了。
没有与我们统一行动的文秀,她的寒假是与早就确定关系的男朋友在一起度过的,她也很喜欢这只煤油炉,说下次也要买一只来,她现在有一只简单型的,火力不大。她边说边搬出自己的小炉子,果然,只有维琪新炉子的一半。
“你还有煤油吗?”维琪问:“有的话,我带来了卷子面,一瓶榨菜肉丝,我们就不去食堂买饭了。”
“有,”文秀拿出她的装煤油的塑料罐子,里面足有三斤。
我们就洗碗刷锅,就着炉子烧面吃。那味儿真香,过年好像并没有让我们变得嘴巴刁起来。
还没有等我把床拾掇好,有人来叫我开会了。
我对着来人说,“文娱委员不用去学校开会吧?班里开开就够了。”
“不行,这个学期有大变化,你是一定要去的。”
我们宿舍的同学们都催我去,她们也很好奇,要我去听听。
我只好翻身下床,麻利地两步着地,双层床上上下下的功夫,还在我身上粘着。
会议是在教学大楼的三楼教务处大房间里召开的,主持人是我们七七届的年级主任聂老师。参加会议的人都是党员,担任了各班的三个主要干部,正副班长与团支部书记。我眼睛一扫,就想退出去,却被聂老师叫住了:“汪建华,不要走,这次学校有个重大决策性的改变,你是一颗关键的棋子。”
我脸一红,在那么多主要干部的瞪视下,有点战战兢兢地返身回来,找了一个门边的空椅坐了下来。心里不住嘀咕:“我是一颗什么棋子?”
这个空间让我喘不过气来,横竖不是滋味。倒是聂老师还是有几分的亲近感。
他并没有那种一本三正经的开场白,一句切中要害:“我们七七届本来五个班都是普师班,但是,文艺汇演后发现完全可以办专业班,经学校领导商量,上级部门批准,这个学期重新分班。一班是文科加体育班,二班还是文科班,三班是文艺班,四班五班理科班。”
大家开始嗡嗡作响,议论纷纷。
没有等人提出疑问,聂老师竹筒里的豆子就统统倒出来了:“体育班是以篮球队为准,班主任是沈老师,他是七五届毕业生留校的,由他负责组班。而文艺班,虽然班主任是高老师,但是,由你汪建华负责组班。”说着,聂老师就对着我笑:“看看,你是不是很重要!”
我的心又“咚咚”乱跳,这不是要赶我这只鸭子上架了吗?我可不想上!我的脸更红了,非常地局促不安,惹得那些做惯了班干部的人,都对我有点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我似乎觉得是拧成了一把光闪闪的利剑……,那种审视的目光里,有点辣,还有点酸,更有点低看的意思,潜台词就是:这点小事用得着那么紧张?哪像个做官的模样?!这些目光真让我感到非常的局促不安,比站在舞台上还难受、还尴尬、还不知所措……
我这个人有的地方,比如排练节目,再比如看书学习……,不是说很通达,可总还是可以摸得着方向,而这“组班”是一种行政工作,我一下子坠入云里雾里……我这个小“棋子”,怎么走?……我来不及想下去,眼下的走法就是马上“逃走”,
“不行,我只认识二班的同学们……”
话音未落,聂老师接着就说:“老二班的乐队与那几个主要演员就是新三班的基础,还有别的班的文娱委员全部并到三班,你可以与各班的文娱委员商量,他们一定清楚我们这一届的文艺细胞在哪里?”
而聂老师的话音未落,又来一个性急的插话,“我们老三班的文娱委员,还有一干上海同学都还没有回来呢。”原来是老三班的班长。
“不要紧,这三天的工作就是分班,先由每个同学自己选择,然后学校再调整。”
聂老师接着又说:“第二件事,这个学期开始,学校的后勤来了一个新主任,姓杨,再加上七五届留校同学,一个姓曹,一个姓况,他们想尝试解决食堂吃饭现有的问题:有的同学粮食有多,手里一叠饭票用不完,而有的同学不够吃,我们就学习解放军,三餐饭都集中到食堂一起吃,第一个星期还是以老班级为单位,八人一桌,四菜一汤。老班长与生活委员要负责管理好。而饭菜票也就不发了。”
“第三,这个学期同学们都互相熟悉了,还是老话一句,不要谈恋爱,学校禁止的。”
会场变得很安静,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荷尔蒙的大量分泌是自然规律,心头就是会钻出来许多情情爱爱的……可那个时候是要你自行控制,不然,学校就会对你不客气。
在那种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的尴尬之时,突然有人破口而出:“很多人本来就有对象的,是不是要回绝呀?”
犹如在水塘里丢了一块大石头,各种声音立即稀里哗啦开锅了……聂老师只是停了一下说:“以前的管不着,现在要多提醒。都是年轻人,如果放开了,读书都不要读了,学校成了什么了?婚姻介绍所?这个事情你们干部要带头,当然,以前在农村里已经说好的亲,不要丢,不做陈世美,现在的同学之间千万不要谈,学习第一。”
聂老师对着我又说:“你们文艺班体育班更要注意,七五届我们办的是文体班,这倒好,一个班的人大多在谈恋爱,热闹得管不住了,……所以,你们这一届文体分开。”
我好像对这个警告没有放在心上,谈谈恋爱我哪里阻止得了,反正只要保证我“洁身自好”不就是了。其实,那个时候的我一直就是被一连串压过来的排练演出任务和人与人之间的杂事,拖得心力交瘁,哪还有一点心情和时间来燃烧一下荷尔蒙?
不过,我是个奇怪的人,对派下来的“任务”始终是忠实可靠的执行者。“任务”就像我的“发动机”,一接受任务我就不可自控地动起来了,而且是忘我的,竭尽全力地……任务就是我的荷尔蒙,我这一辈子就活在各式各样的“任务荷尔蒙”里了……现在,“组班”的这个任务又开始将我的活力再一次推动起来。
我跑回宿舍,赶紧告诉女生们“分班”的消息,大家都觉得新鲜,很多人直接对我说:“跟着你一起去文艺班。”这让我如沐春风,开始信心十足。
我们还有一个新鲜事,就是聚餐式的三餐饭。目前还是老二班的人在一起,八人一桌,一个班有五桌。只是学校要我们学习解放军,没有放一张凳子,都是站着吃。
第一次聚餐吃饭热闹呀!戚祯总是说,早知道学校要这么搞,我们就用不着在上海走来走去地串门了。不过维琪说:“那不一样。”文秀没有参加上海的“走亲”,她可高兴了,“这是让我补了一课。”
我们这一桌是个混合桌,男女生各一半,还没有说几句话,就发现了大家都在打筷子仗。原来,好几个人是左手用筷的,我们一桌就有四个人是左撇子。维琪高兴极了,她说自己因左手吃饭从小被人笑,现在我们一桌人就有四个,是不是可以成立个“左撇子委员会”?……
她的话还没有结束,旁边两桌有人也挤进来了:刘革新带头,还有一个跟上,他们把我和另外一个“右手”挤出桌子说:“应该合并同类项,吃饭就顺了。”
这么一来,我们班的“左手分子”,一共六人都在一起了。维琪又惊又喜,“还有谁,快来凑一桌。”她思路很快,对着蔡同学说:“你不是左锋吗?应该……”
“我小时候的确用左手吃饭的,被妈妈打成了右手。”蔡同学笑着举起了拿着筷子的右手。
军事化的会餐,吃出来了个“左手委员会。”
这种方式对龙班长之类忙来忙去常常不在校的人,还有那些不和众的人都不适应。第一天,他就牢骚满腹。很难得的是,午餐结束,他留在饭堂,等着我吃好饭,有话要对我说。
这个龙班长,是有个很爽快的特点的。他三言两语地说:他极力反对这种就餐方式,并邀请我下次开会一起投一个反对票。他还表达了分班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我们班将要一分为二了,有点不舍。这话让我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可还没有等我也表示一下,他就说:“看来,你就是三班的班长了,老三班的老班长或许就要丢了位子了。”
“不会吧?”我赶快说:“他可以调到别的班。”但话一出口,我旋即发现自己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是默认自己以后就是班长了似的,做个建班工作也不至于升官吧?再说我父母对我的清规戒律犹在耳边发聋振聩。这个学期,我是对自己提出了很多的学习要求的,已经在心里反复警告自己,不要弄得在学校里蹉跎岁月,一定要多读书。我除了整个寒假“走亲”串门儿外,其实也静心通读了《红楼梦》。计划这个学期开学后,在完成学校的学习任务外,要开始读英语许国璋的第二册,中国古代文学史等,还要继续自学数学的三角函数,和物理的自由落体,现在学校里有了老师可以问了……
我还有第二错,错就错在我这时才明白了那天开会,为什么他们射向我的目光中辣乎乎酸溜溜的了。我如果一上位,谁便会丢掉了班长的位子呢?我还真得感谢龙班长,是他提醒了我,让我要好好想想。
龙班长说的话不多,最主要的就是邀请我一起反对“聚餐制”。却让我带着一肚子的胡思乱想回到了老二班的教室。
接下来的三天没有课,好像就是我一个人在忙乎,手里拿着一张纸,煞有介事地记着每个报名来三班的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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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坚编审评:
好,又读到您细节生动丶文字流畅丶时代感强丶故事情节中渗透作者人格魅力的佳作。
说来有意思,我每次读您小说,总会勾起我对曾经的年代的回忆和感触,这次也是。我记忆深处浮出当年我跑街道为妹妹办病退,在人面前点头哈腰的画面。还有,倾尽家里所有,整出当年上海流行的八冷盆八热菜一汤锅款待同学(同事);我学会用蛋白和普通食油制成“色拉油"后,全家都喜欢吃我做的色拉了。为了老人和孩子,花光可怜的积蓄买了一台21吋彩电。天平路丶永嘉路丶打浦桥丶徐家汇这些已趋陌生的地名又排着队来跟我打招呼,我想这就是好小说对读者产生的感染力。
我还想,汪老师写小说,如果起步早的话,假以时日,小说集应该也出几本了,起码早已是上海市**会员了。
现在这两部分,似乎第一部分后半部分可以同第二部分合饼,成为"放假了"。第一部分前半在上海度寒假单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