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生事物
第十九章 新生事物 (第2/2页)还没等我说完,蔡就赶紧把我打住:“不要瞎说,你有时间来打理山林吗?”
“隔壁小翠她好吗?经常回来吗?”我赶快换一个问题。
“她有了两个孩子了,没有时间回来……”石队长有点吞吞吐吐,好像不想说什么,我也难再打听下去。小翠的事,总是我的一个遗憾。
我留给石队长五十元,石队长又一次给了我一副铺板,还有一捆方木。
等车子来了,石队长送我们出来。大家心事复杂,或许……不知道……还有可能再见吗?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我的眼睛湿湿的。
回到高安,蔡跟着车去了他哥哥的农修厂,说是把铺板放在他哥那儿,而且,他哥这次给了他一百元,铺板要分一半给他哥。
我知道他是把兄弟之情放在自己之上的人。反正这些铺板足够做成“三十六只脚”,平均一家“十八只脚”,对于我来说,还是可以的。在钱财方面,我是多少也不在乎的傻人。
庄之梦老师走了。我的作曲创意不那么开阔,受到音乐知识少得可怜的限制,对自己的谱曲,怎么也觉得不好。于是,我想出来了一个不用音乐,也不用台词的独幕活报剧:“巧妙脱逃”,借用了前苏联来我国演出过的哑剧“警察与小偷”中的剧情与构思。
大幕拉开,台上有一个修鞋小皮匠,背着一个大箱子,来到台前。台后有几个年轻大学生在刷标语,“日本鬼子滚出中国去!”,“dadao日本鬼子!”,“中国人民万岁!”小皮匠看看他们,点点头,然后在舞台一边坐在箱子上,左右看看,又拿出一只皮鞋敲敲。后面的大学生走进幕后。
从另一侧出来一个胖胖的警察。他看见小皮匠就走过去,脱下一只鞋子,要他擦鞋。小皮匠就赶紧忙乎起来。他又脱下一只,擦得差不多时,幕里警笛大作。他马上夺过鞋子就走,小皮匠拉住他,要他付钱。他胡乱套上鞋就挣脱出来,赖钱走了。
小皮匠无奈,坐在箱子上发呆。突然,后面的街上跑过那群年轻学生,然后就是几个警察,他们都跑进幕后时,还有几声枪响……小皮匠背起箱子准备离开,突然,从舞台另一边跑出来一个年轻学生,他受伤了。小皮匠赶快拉他过来,帮他包扎伤口。紧接着口哨声又起,越来越近,小皮匠就把那学生藏进了鞋箱。可是,只把头和身体藏进去了,两只脚还在箱子外面,怎么办?小皮匠灵机一动,他马上跪在木箱的半边盖板上,把他长长的围兜盖住了自己的膝盖与学生漏出来的膝盖,他们两人合成了一体,看上去是一个人了。
那个警察来了。他打量着小皮匠,小皮匠与年轻学生开始做双簧表演。这一段双簧是全剧的重点。只要警察想拉小皮匠,小皮匠就问他要钱。几次危机,都给出色的双簧表演遮盖过去了……口哨声又起,警察跑了。小皮匠把学生放出来,然后扶着他一起走了。
我选了三个表演能力很强的男生做主角,还想办法让学校基建工程技术人员中的木匠,特制了那个道具:木箱。
这是得到大家一致好评的节目。
但是,我们班的一整台节目里,还有两个时间比较长的剧:一个是半小时的高安采茶戏,《沙家浜“智斗”》;另一个是二十分钟的二人转演唱,“探亲”。讲的是一位大娘千里迢迢去部队看儿子,一路上都是帮助她的好人好事。演员要拿凳子上台,排成长长一溜,成火车车厢状。他们这组演员唱得好,也演得好!是由我们班文艺委员滇平导演的。他一直信心十足,认为这个节目可以大受欢迎。
我们师生对这次所有节目都很有感觉,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得到班级大奖没有问题。
可是,问题偏偏来了!
团委书记刘老师,找我谈,说我们班超时!两个文艺班合演一台戏,规定一个班一小时,你们超出二十分钟,得减掉一个节目。不然,大家超时,一个晚上时间太长了。
我几次争取,没有成功。于是,我找班委商量,大家都不吱声。我没有办法,还是让滇平的节目暂时撤下。每个导演对自己的节目都看得很重,往往会把节目当成自己的“孩子”。这个“探亲”要被夭折在摇篮里,任谁都难以接受。
他与我起了争执,还一怒之下告上学校领导。
某个校领导来找我了。我就直截了当地说:那边的领导要我必须撤一个节目,你们这边的领导又要我保留这个节目。怎么办?采茶戏下来,多撤十分钟,活报剧下来,撤少了十分钟???可两边领导都不松口。
这下,我算是在懵里懵懂中明白了,学校要我自己担肩膀。我就咬咬牙,还是强硬地撤了滇平的“探亲”。
谁知道,这个全国最小的“官”又做错了,为了这个节目,我四面八方得罪人,不止是领导还有一部分学生。我好像又闯进了“狂风暴雨”里,转不出来了。那个“闲言碎语”发出调子:“看到吧,她就是没有本事,要我就超时二十分钟,又能怎么样?”这会儿,我觉得“闲言碎语”说得没错,只是“事后诸葛亮”,太迟了。
之后,我是一直在反思,是不是应该算一下,以得罪人最少的那个目标去努力。唉,人生呀人生,有学不完的东西。
这事还没有完,学期快结束时,我们班评出的奖学金名单里,没有滇平。而滇平的学习工作品行都是很优秀的。
原来,生了气的滇平,他请假回家办事去了。同学们就把他有意“忽略”了。因为他的个性与众不同……说实话,有点才气的都会不同与众。结果,与他不合拍的,眼见他与老师也不和;而与他有相同“政见者”,此时也在静观其变。所有的声音都沉默是金。
我却很生气!我知道与自己意见不合的人,说不定还是同类人,而那些看上去与你没有意见者,也许貌合神离。
当了老师,我就有了一点权力。在班会课上,我激情洋溢地赞起了滇平的成绩;我理直气壮地选了滇平奖学金的一票;我忧虑重重地分析了人性的弱点……然后,我很真诚地检讨了一下自己,把那个很好的节目拉下来,是我的决策能力不够。我应该想到怎么去节省时间,就可以摆平所有的问题的。我这么折腾了一下,滇平被同学们补选了一个三等奖。
乘着三中全会的东风,百花齐放,1978到1979,一切都在飞快地改变中。
中央电视台的英文课考试了。我与拉手风琴的费老师的成绩名列前茅。于是,学校成立了外语教研组,调来了老教师刘诗群做教研组组长。我与费老师横跨两个组,既是文艺组的,也成了外语组的成员了。明年,学校准备就开英语课。
每次寒假,火车票会很难买。但是,我与蔡这次托了人帮忙,买到了迟一天的票。
就在学生陆续走空的那天傍晚,滇平突然出现在我的门口。他还带来了两只小号的热水瓶,上面刻了字,“送给汪老师留念”。
我不要,但是他说:“我知道您不会要,所以刻了字。”把水瓶放在桌上,他转身就走。
他在跨出房门时,回过身来补充一句:“钱没有份量,是理解,您的话刻在了我的心上!”
君子合而不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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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坚编审评:
故事的时间轴来到70年代。经过**十年的沉寂,这时的社会在苏醒、生气涌动,出现了许多作者口中的新生事物。在这章里作者还原了许多历史细节,保留了不少历史场景。读本章,好有一比,好比作者手拿一叠老照片,在读者眼前拉出一长串历史长景头请读者欣赏,又好比在请读者喝一杯陈年老茶,回味绵远悠长。有相似阅历的读者会与作者共情:这一段情节同我的某段经历很像,那一段情节又同我的另一段经历相似。看到老师们热情学英语,我就想起我那年月边工作边学了一段时间日语。看到同滇平消除误会达成互相理解,我就想起某学生在校时一直同我闹别扭,几十年后一再向我道歉,同我友好相处。岁月在变迁,但岁月未来是什么样的,本章中,作者还很迷惘。
在这一章里,作者写到高安师范岁月中的酸痛丶苦涩,但同时字里行间又氤氲着一种质扑的有韧性的温情。这些酸痛、苦涩、温情交织在一起成为本章的基调,其实也是全书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