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4章金雀阁风波
第0204章金雀阁风波 (第1/2页)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个寒暑。
莫莹莹已是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身量抽高了不少,褪去了孩童时的圆润,显出江南女子特有的纤细窈窕。面容承袭了母亲林氏的精致,却又因经历磨难而多了几分清冷坚韧。常年粗衣淡食,皮肤却依旧欺霜赛雪,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沉静中偶有慧光闪过。她不再只是那个躲在母亲身后、需要齐家暗中接济的落魄小姐,几年的磨砺,让她像一株在石缝中倔强生长的幽兰,虽处境艰难,却自有风骨。
林氏的身体在齐府那位老大夫的悉心调理和莫莹莹的精心照料下,总算没有再恶化,但也无法恢复如初,常年需服药静养,无法再做重活。家庭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莫莹莹稚嫩的肩膀上。
好在,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惊慌哭泣的小女孩。
凭借从母亲那里学来的精湛女红,莫莹莹接了些绣活补贴家用。她心思灵巧,又肯下苦功,绣出的花鸟虫鱼、山水人物,不仅栩栩如生,更因她读过些诗书,常在细微处融入画意诗情,渐渐在小范围内有了些名气。虽然为了避人耳目(主要是避开可能的仇家眼线),她只敢接些中间人转手的、或是不那么起眼的活计,工钱也被层层盘剥,但总算能让母女俩勉强糊口,甚至偶尔能给母亲抓些稍好的药材。
然而,沪上的物价一日高过一日,尤其是她们所住的这片鱼龙混杂的棚户区附近。米价、药价,连同房租,都在悄无声息地上涨。林氏的药不能断,房租也不能拖欠,莫莹莹指尖因日夜刺绣而磨出的薄茧和偶尔的酸痛,都在提醒她,仅靠绣活,已越来越难以支撑。
这天午后,莫莹莹将刚完成的一幅《喜上梅梢》双面绣帕交给中间人张婶,换来一小袋沉甸甸的铜板和几角碎银。张婶掂了掂,脸上挤出惯常的笑容:“莹丫头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帕子金雀阁的管事看了指定喜欢。喏,这是这次的工钱。”
莫莹莹接过钱袋,入手便觉得比预期的轻了些。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数了数。果然,比说好的数目少了近两成。
“张婶,这钱……”她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对方。
张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更多褶子:“哎哟,莹丫头,你是不知道,现在行情不好哇。金雀阁那边压价压得厉害,说是南边来了新式的机绣,又快又便宜……我这中间跑腿的,也不好做呀。你看,婶子我可是一分钱没多拿你的……”她絮絮叨叨,话里话外透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莫莹莹静静听着,没有争辩。她知道争辩无用。张婶是这一片有名的“包打听”兼中间人,许多像她这样不便抛头露面的绣娘,都要靠她接活。克扣工钱是常事,只是这次格外狠了些。
“我知道了,谢谢张婶。”她将钱袋收好,声音依旧平和,“下次若有活计,还请张婶多费心。”
张婶见她如此识趣,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扭着腰走了。
莫莹莹站在原地,看着张婶消失在狭窄巷弄拐角,才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钱袋布料,心里盘算着这点钱够买几升米,几副药。
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接到更直接、报酬更高的活计。或者……找点别的门路。
她想起了前几日去药铺抓药时,偶然听到掌柜与伙计闲聊,提到城中新开了一家专做女子生意的“云裳阁”,不仅售卖成衣布料,也收上好的绣品,尤其青睐新颖别致的式样,给出的价钱颇为公道,只是对绣娘的要求也高,需得当面验看手艺。
云裳阁……莫莹莹心中微动。或许,可以去试试?总比一直受张婶盘剥强。只是,抛头露面……风险不小。万一被有心人认出……
她摇了摇头,暂时压下这个念头。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吧。
数日后,张婶又来了,这次带来的不是绣活,而是一个消息。
“莹丫头,有个好活计!”张婶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金雀阁你知道吧?城里顶顶有名的首饰铺子!他们家少东家要成亲了,正在筹备聘礼。除了金银珠宝,还想置办一套独一无二的绣品,给新娘子添妆用!要的急,价钱给得也大方!我琢磨着,这一片就你的手艺最拿得出手,便替你揽下来了!”
金雀阁?莫莹莹知道这家铺子,在沪上颇有名气,专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若能接下这活计,报酬定然丰厚。
“不知要绣什么?有何要求?”她谨慎地问。
“是一整套的嫁衣配饰!”张婶比划着,“盖头、霞帔、腰带、扇套、荷包……统共十二件!图样金雀阁会提供,但要求极高,需得用最好的丝线,最细密的针脚,还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时间紧,任务重,所以酬金给到了这个数!”她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五十块大洋?莫莹莹心中一惊。这确实是一笔巨款,足够她和母亲舒舒服服过上一两年了。
“时间有多紧?”
“一个月!”张婶道,“所以得日夜赶工。不过你放心,定金可以先付十块大洋,丝线和布料金雀阁出。剩下的完工验收后一次付清。”
一个月,十二件精细绣品……时间确实非常紧张。但报酬实在诱人。
莫莹莹沉吟片刻。母亲近来病情还算稳定,她若拼一拼,日夜赶工,或许能完成。有了这笔钱,不仅能改善生活,还能给母亲请更好的大夫……
“好,我接。”她最终点头。
张婶喜笑颜开:“我就知道莹丫头你是个有本事的!喏,这是定金和一部分丝线布料,你先看着。图样和具体要求,我明天给你送来。你可千万上心,这金雀阁的少东家挑剔得很,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可都担待不起!”
送走张婶,莫莹莹看着桌上那包光鲜亮丽的丝线和上好的软缎,还有那十枚沉甸甸的银元,心中既有些激动,也沉甸甸的。这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接下来的日子,莫莹莹几乎足不出户,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这套嫁衣绣品中。金雀阁提供的图样果然繁复华丽,凤凰牡丹、鸳鸯戏水、百子千孙……寓意吉祥,但绣起来极其耗费心神和眼力。她严格按照要求,选用最细的绣针,劈丝分缕,常常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眼睛酸涩流泪,手指僵硬才稍作休息。
林氏心疼女儿,却也无法帮忙,只能尽量不打扰她,默默做好三餐,夜里为她留一盏灯。
如此日夜赶工了二十余日,十二件绣品已完成了大半。莫莹莹虽疲惫,但看着一件件逐渐成型的精美绣品,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她的手艺在这高强度的锤炼下,似乎又精进了一层。
然而,就在她开始绣制最后几件,也是最核心的盖头和霞帔时,麻烦来了。
这日午后,她正在给盖头上的金凤点睛,院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夹杂着粗鲁的呼喝声。
“莫家丫头!开门!快开门!”
莫莹莹心中一惊,放下绣绷,示意母亲别出声,自己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门外站着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着绸衫、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还有一脸焦急、不停搓手的张婶。
“孙……孙管事,您别急,别急,莹丫头肯定在家的……”张婶陪着笑脸。
那孙管事却不理她,继续用力拍门:“莫莹莹!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拿了我们金雀阁的钱和料子,就想躲起来?没那么便宜!”
莫莹莹心头一沉,知道来者不善。她定了定神,打开了门。
“我就是莫莹莹。不知孙管事有何贵干?”她站在门内,声音清冷。
孙管事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莫莹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怒气掩盖:“有何贵干?哼!你接了我们金雀阁的绣活,拿了定金和料子,这都多少天了?东西呢?我们少东家下月就要用,你现在连个影子都没交出来,是不是想卷了钱跑路?!”
莫莹莹皱眉:“孙管事何出此言?我与张婶约定,工期是一个月,如今尚有七八日。绣品我已完成了大半,正在赶工最后的几件。何来卷钱跑路之说?”
“完成了大半?”孙管事冷笑,“在哪呢?拿出来看看!空口白牙谁不会说?我告诉你,现在行情变了!我们少东家嫌原先的图样不够时新,要换!原先的绣品一律作废!你得按新图样重绣!但是,时间不变,还是月底交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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