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4章金雀阁风波
第0204章金雀阁风波 (第2/2页)此言一出,莫莹莹脸色变了。重绣?时间不变?这分明是刁难!
张婶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孙管事,这……这说好的怎么能变呢?莹丫头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赶工,眼睛都快熬坏了,这重绣……时间哪里来得及?”
“那是你们的事!”孙管事不耐烦地一挥手,“要么,按新图样重绣,月底交货;要么,退还双倍定金,赔偿料子钱!不然……”他使了个眼色,身后两个汉子往前踏了一步,气势汹汹。
莫莹莹明白了。什么少东家嫌图样不新,都是借口。这孙管事,恐怕是见她一个孤女好欺,想借此敲诈一笔,或者……另有所图。她注意到孙管事那不时瞟向屋内的贪婪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和寒意。不能硬碰硬。
“孙管事,能否让我看看新图样?若改动不大,或许……”她试图周旋。
“改动大了去了!”孙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开,“喏,全新设计的!比原来的繁复十倍!你必须重绣!”
莫莹莹扫了一眼那图样,心中冷笑。那图样线条混乱,配色俗艳,根本不像出自大家之手,倒像是随意涂鸦。而且,要求用的丝线颜色,许多都是极其罕见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
这已不是刁难,而是赤裸裸的找茬了。
“这图样……恐怕难以绣制。”莫莹莹缓缓道,“孙管事,定金和剩余料子,我可以退还。至于赔偿……”她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屋子,“家中实在贫寒,恐难以支付双倍赔偿。”
“退定金?”孙管事嗤笑,“那点定金够干什么?耽误了我们少东家的大事,是钱能赔得起的吗?我看你……”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莫莹莹清丽的脸庞和窈窕的身段,语气变得暧昧起来,“模样倒是不错。没钱赔也行,跟我们走一趟,到金雀阁做个使唤丫头,做工抵债,怎么样?”
图穷匕见!
张婶吓得脸都白了:“孙管事,这……这使不得啊!莹丫头她……”
“闭嘴!”孙管事恶狠狠瞪了张婶一眼。
莫莹莹的心沉到了谷底,但眼神却越发冷静。她知道,今天这事无法善了。对方有备而来,目的不纯。
她悄悄将手背到身后,摸到了门边一根用来顶门的硬木门栓。
就在孙管事示意手下上前,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朗而带着明显不悦的少年声音,突兀地在巷口响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个大男人堵在人家姑娘门口,威逼胁迫,这就是金雀阁做生意的规矩?”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巷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浅灰色学生装、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的少年正站在那里,眉头微蹙,目光如电般扫过孙管事一行人。正是齐啸云。
两年多过去,十七岁的齐啸云身量更高,肩膀也宽厚了些,褪去了不少稚气,眉眼间已有沉稳之气。他今日本是受父亲嘱托,顺路来这一带查看齐家一处旧仓房,没想到刚拐进巷子,就看到了这一幕。
孙管事见到齐啸云,先是一愣,待看清他身上的衣料和气质,以及那辆价值不菲的汽车,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但仍旧强撑着:“你……你是什么人?少管闲事!这是金雀阁和这丫头之间的债务纠纷!”
“债务纠纷?”齐啸云迈步走了过来,步履沉稳,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他先是对着门内的莫莹莹微微颔首,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才看向孙管事,“据我所闻,这位姑娘接的是绣活,有工期约定。如今工期未至,你们单方面变更要求,强人所难,还要挟以人身抵债,这是哪门子的‘债务纠纷’?分明是仗势欺人,强取豪夺。”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和压迫感。
孙管事被他气势所慑,有些心虚,但犹自嘴硬:“你……你懂什么!她耽误了我们少东家的大事……”
“金雀阁少东家陈少卿?”齐啸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巧了,我与他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不如,我这就去金雀阁总号,当面问问他,是不是他们陈家的生意,已经做到需要靠胁迫孤女、克扣工钱、甚至意图强掳人口的地步了?顺便也问问陈老爷子,知不知道他手下有孙管事这么一位‘能干’的伙计?”
孙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认识少东家,还敢直呼其名,语气如此随意!而且听这口气,似乎连老太爷都……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你……你……”孙管事冷汗下来了。他今天这番作为,本就是欺上瞒下,想借机揩油,甚至存了些龌龊心思。若真闹到少东家甚至老太爷面前,他吃不了兜着走!
齐啸云不再看他,转向张婶,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威严:“这位婶子,你是中间人。当初是如何约定的,你心中应当有数。今日之事,你也有责。”
张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连作揖:“这位少爷明鉴!我……我也是被逼的!孙管事他……他改了图样,我也是刚知道啊!莹丫头的工钱,我……我一分不少都给她!”她慌忙掏出之前克扣的那些钱,塞给莫莹莹。
齐啸云又看向孙管事:“孙管事,你是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将原先的定金和料子钱折算清楚,两不相欠;还是等我亲自去金雀阁,找陈少卿‘聊聊’?”
孙管事面如土色,哪里还敢纠缠。他恨恨地瞪了莫莹莹和张婶一眼,又畏惧地看了看齐啸云,终究不敢拿自己的饭碗和安危冒险。
“走!”他低吼一声,带着两个手下,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连那张所谓的“新图样”都忘了拿。
张婶也赶紧溜走了。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莫莹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她看着站在阳光下的齐啸云,少年身姿挺拔,如同骤然降临的救星,驱散了刚才的阴霾和恐惧。
“齐……齐少爷,”她低声唤道,想要行礼道谢。
齐啸云却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因长时间刺绣而有些红肿的手指和眼底淡淡的青黑上,眉头又蹙了起来。
“不必多礼。”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你没事吧?”
莫莹莹摇了摇头:“多谢齐少爷解围。我……我没事。”
齐啸云看了一眼她身后简陋的屋舍,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两年多不见,她长大了,也更清瘦了,显然日子过得并不容易。方才那孙管事的无耻嘴脸,让他心头火起,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她们母女在这沪上生存的艰难。
“那金雀阁的绣活,你若不想接,便不必再接。他们不敢再来寻衅。”他顿了顿,又道,“若生活上有难处,可以……”
“不用了,齐少爷。”莫莹莹轻声却坚定地打断了他,“今日之事,已经万分感激。生活上的事,我自有打算,不能再麻烦齐家。”
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齐家的暗中接济已是恩情,她不能再事事依赖。
齐啸云看着她清澈而倔强的眼睛,明白她的心意,便不再多说。只是心中那份想要保护她的念头,却越发清晰和强烈。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他最终说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在心里,“若有急事,可去齐府找管家福伯,或者……直接让人给我捎个信。”
莫莹莹点了点头,心中温暖,却也有几分酸涩。“谢谢。”
齐啸云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上车离去。
汽车消失在巷口,莫莹莹独自站在门前,手中还攥着张婶塞回来的那些铜板。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方才的寒意。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生活的压力依旧存在。金雀阁的活计肯定是不能接了,还得另谋出路。
她抬头望向狭长的天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必须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为了母亲,也为了……不辜负那些暗中照拂的善意,和心中那份不肯熄灭的、对未来的微小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