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歧路
第四十一章 歧路 (第1/2页)离开那座被遗弃的村庄,怀揣着几颗干枣、一把锈斧和两本来自异域的沉重典籍,巴特尔和阿尔斯楞再次投入荒原的怀抱。希望如海市蜃楼般短暂显现又迅速消散,留下的只是更深的疲惫和对前路的茫然。
白日的阳光逐渐毒辣,炙烤着干裂的大地。他们沿着一条几乎断流的河谷跋涉,河床上裸露的卵石被晒得滚烫。巴特尔左臂的伤疤在汗水的浸润下隐隐作痒,那是愈合的迹象,但也提醒着他曾经的濒死体验。阿尔斯楞沉默地跟在后面,不时舔舐着干裂起皮的嘴唇,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水源或食物。
那几颗干枣早已消耗殆尽,饥饿如同附骨之疽,重新啃噬着他们的意志。阿尔斯楞找到的块茎越来越少,味道也越发苦涩难咽。那把锈斧除了偶尔劈开坚韧的灌木,并未带来更多实质的帮助。而怀中的两本册子,更是沉甸甸的负担,与眼前的生存困境格格不入。
巴特尔有时会在短暂的休息时,将两本册子并排放在地上。一本深蓝单薄,字符方正规整;一本褐色厚重,文字蜿蜒流畅。它们来自东方和西方,如今却一同落入他这个来自北方草原的逃亡者手中,沉默地见证着这场席卷一切的战争风暴。他依旧看不懂任何一个字,但这种并置本身,就带有一种荒谬而沉重的力量。
“巴特尔大哥,”阿尔斯楞的声音打断了巴特尔的凝视,带着一丝不安,“我们……还要走多久?往哪里走?”
巴特尔抬起头,望向南方那无边无际、被热浪扭曲的地平线。他也不知道。最初的目标是远离八鲁湾,活下去。可现在,活着的意义仿佛就只剩下这无休止的跋涉本身。返回蒙古大军的希望渺茫如星,而前方,除了更多未知的荒原和可能存在的敌人,还有什么?
“跟着水流的方向走,”巴特尔最终说道,声音因干渴而沙哑,“水是活的,总会带我们去有生机的地方。”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依循的逻辑。
然而,水流本身也近乎枯竭。河谷越来越浅,最终彻底消失在一片龟裂的黏土地中。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向导。
站在干涸的河床尽头,一种前所未有的迷失感攫住了两人。四周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起伏不定的荒丘和稀稀拉拉的耐旱植物,天空是永恒不变的、令人眩晕的湛蓝。没有路标,没有声音,甚至连风都仿佛停滞了。
“怎么办?”阿尔斯楞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蹲下身,用那把锈斧无意识地刨着干硬的泥土,露出底下更深的龟裂。
巴特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忆起苏赫队长曾经教过的,如何在无垠的草原上辨别方向——观察星斗,观察植物的长势,观察动物的踪迹。但在这里,一切都显得陌生而不可靠。
他爬上附近最高的一处土丘,极目远眺。南方,依旧是望不到头的荒芜。东方,地势似乎略有升高,隐约能看到一些更深色的、像是更大片灌木或矮林的轮廓。西方,则是一片平坦的沙砾地,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东方可能有更多的植被,意味着找到水源和食物的机会更大。但那里也更可能靠近花剌子模人控制的区域,或者有其他未知的危险。西方看似开阔,但缺乏遮蔽和资源,在烈日下跋涉无异于自杀。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
巴特尔走下土丘,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阿尔斯楞。这个年轻的士兵将生存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了他身上。
“往东。”巴特尔做出了决定,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选择了一条看似更有生机,也可能更危险的道路。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去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阿尔斯楞没有异议,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跟上了巴特尔的脚步。
转向东方,意味着离开相对容易行走的干涸河床,踏入更加崎岖的丘陵地带。每一步都需要耗费更多的体力。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地面的热浪蒸腾而起,扭曲了远处的景物。
巴特尔感到怀中的两本册子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下地撞击着他的胸膛。它们像是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沉默的诘问者,拷问着他此刻行为的本质——在这片被战争撕裂、文明与野蛮界限模糊的土地上,一个手握屠刀、挣扎求生的士兵,怀揣着代表知识与智慧的典籍,究竟意味着什么?是讽刺,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更深层的联系?
他没有答案,只能将这些纷乱的思绪连同干渴与疲惫一起压下,专注于脚下的路,专注于寻找下一个可以藏身的岩石缝隙,下一株可以食用的苦涩根茎。
歧路之上,每一步都是赌博。而赌注,是他们仅剩的生命。
第四十二章蹄痕
转向东方的道路,比预想中更加艰难。干涸河谷的相对平坦被起伏不定的丘陵和丛生的、带着尖锐硬刺的灌木取代。每一步都需要付出更多力气,破损的靴子踩在碎石和硬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荒野中传出很远。烈日毫不留情,蒸发着他们体内本就稀缺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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