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赤岸中学
第十四章 赤岸中学 (第1/2页)我回到了寝室。
维琪一看到我就赶忙说:“你去了哪里?把我们都给急得……”
我淡淡地一笑,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地回答:“去大街上看看了。”
凌萍从上铺探头说:“你晒的衣服干了,我帮你收下来了。”
我看见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的被子上。
这时,我再怎么装也装不像了,眼眶湿润,喉咙打结,说不出话来……又只得紧咬牙关,不让眼泪“溜”出来,一个劲点头……我的同学们并没有把心都“拗”过去呀。
维琪把一碗炒鸡蛋放在桌上说:“我去买饭菜,一起在寝室吃。”
那晚寝室只有三个人在,我们晚上都默默地吃饭,那碗炒鸡蛋的味道真的很香。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班静悄悄的,毫无排练的迹象。而学校又要我们搬“家”了。我们一个班的女同学都回到楼上的房间,听说是因为有个副校长,也是管后勤与基建的,马上要调来,我们楼下几间房要分给他。
一回到楼上,我们又全挤在一起了,房间里都是人。
白天,我就躲到隔壁的体育班的教室里,他们大多数人不在,有的在操场上打篮球;学校的最后几场球赛要完成,也有的为了分配,各自出去活动了,反正没有什么课,非常自由。
我坐在他们教室的后门口一排的课桌边,努力地把我最后一台节目的演出思路写出来,然后一个一个安排好,因为再等就来不及了,眼看此时班里没有人会出来做我这摊子事,我必须得做准备了。
都想明白的我,写东西飞快,一两天功夫,脑子里的各种构思,很快就变成了怀里揣着的一叠纸,里面全是我的致诚致意。然后,就安心等吧,虽然十分盲目,但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我在慢慢平静下来了。
不知怎么的,我却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这几天总有个男人来找维琪。
他有四十多岁吧?不像是维琪的男朋友。我不免关注起来。隔三差五,他就会与维琪说“悄悄话”,所谓“悄悄话”,就是他们说的话,谁也听不清楚。只见他们两个人坐在床上,维琪横坐着,身子靠在里边的墙上,我们只看得到她的腿和脚,她的脸看不到,而那个男的是斜靠在双层床的架子边,他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维琪默不作声地听着。
我有一次问了她,维琪只说了一句:这个男的是县文化馆的画家,罗老师。然后,就是省略号……反正越接近我们学校生活的尾声,同学们好像越都变得神神秘秘。
我有时也会想一想,自己怎么办?想了半天,心里转出来的就是黛玉的那句:“无立足之境,方是干净。”
一转眼,离我们毕业演出时间只有一个月了……那天中午,我躺在床上看许国璋英语,
维琪对我说:“小汪,我们班第一个站出来、说要请你出来排练的是二胡郑,他说他忍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班丢死人了,一个毕业汇报演出都拿不出来。还有赵侠,他也再三委托我来请你的。”
我是已经都准备好了,所以听了她的话马上就笑了,那是很开心的笑,因为我为演出呕心沥血做好的设想可以实现了,我怀里的那一叠纸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过,我也真是太没有一点城府,依然傻笨一个,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要摆一下架子。听了她的话,我就迫不及待立马说:“不要紧,我已经写好了。”边说边把两个舞蹈的创意文本交给维琪,让她赶快转交庄老师,因为完成谱曲与乐队排练需要时间的,这是第一要快的部分。
“管他明月照哪儿,我只一心托明月。”这就是我这种人对人生有点不识斤两的认知。
维琪也一愣,她以为我在那种被挤压的情况下,总会要发几句牢骚吧?结果,我只有一个字:“快!”
我后来只是问了一句:“牛洪泳怎么没有发动群众呢?”
“所有群众,包括两个文艺委员都回答他,我们已经习惯‘某个人’来排练了。”
于是,“某个人”二话不说,撸袖就干,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谁能不心急火燎,对集体荣誉的一个责任感,早已让“她”义无反顾,忘了个人的恩怨与脸面了。
之后,我更是那么没日没夜拼命干上了。
终于,我们班最后一台节目的演出开幕了。
我记得,我与阿兰的相声《画像》,在学校是第一次亮相。因为我太忙了,顾不及自己的节目多排练几次,想不到阿兰一上台就出差错,她把第二句该说的忘了,接了第五句……眼看要乱……我那时候年轻,脑子快,一秒钟里就想出来了:我该怎么说,可以接住她说错的台词,然后又该怎么说,让她记起台词,……我临时编的几句话,果然奏效,阿兰聪明人哪,一点就通,后面的接口都对上了……我松了一口气,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一个主要节目,并且还是赢得了全场不断爆发出来的笑声和掌声。
我记得,最后的民乐合奏节目,庄老师一定也要我上台,用学了没有多久的大阮拨节奏。这次的民乐合奏我们班三分之二的同学都上台了,因为有许多同学的二胡从《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的练习里走了出来,可以挤在一起齐奏民乐《紫竹调》了,很体现文艺班的教学成果。
我还记得,一个十六人的群舞《歌唱祖国》,八男八女,跳出了激情。跳得满头大汗的林苗,对我笑得那么灿烂。而美丽得像朵花的小芳对我说了一句:“姐,谢谢你。”我忍不住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感受着双方的心跳。
总算,我们班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我可以对自己轻松地说一声,“这两年我没有白来。”
同学们中也有另一位“某某人”说了一句真心话:“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忍辱负重。”,
他就是赵侠。
在那天晚上,我们班的同学们像以往一样的兴奋。可是。第二天眼睛一睁,就看见有很多人在打铺盖。他们消息灵通,比学校的通知更快,说是接下来,所有七七届毕业生得全部回各自县城去实习,三周左右后,分配通知会送达各县。
还有小道消息在说,学校送到地区去审批的三名留校人员,只批了两名。而工矿名额只有申请人数的一半还不到,看来最后的“鏖战”马上要打响了,学校怕引起更大的波涛,就用这个方式疏散了有直接利益关系的所有毕业生。
我们一个上午拍毕业照,学校请了县照相馆的专业师傅来拍的。五个毕业班,闹哄哄地挤在篮球场上,多像我们宿舍前那几棵大树上,每天清晨会叽叽喳喳的小鸟呀,但是,一会儿“小鸟们”就要“大事临头各自飞了!”
同学们心里的留恋都还没来得及翻涌出来,就已经被一片“再见”声淹没……声音里面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是分别的痛苦,还是分配的焦虑……
凌萍与我说了一声,她有车子来接,不能等下午开欢送大会,拍好照就走。
我们那个大房间里的同学们一忽弄走了一半。
我与维琪还有高安本县的几个同学还在。好像男同学们更少,心不在焉的邹班谷班,不得已留在学校,其他班也只有三三两两的还在,就是为了当好最后的欢送大会的代表。
那天晚上,想不到廖校长来我们寝室了。
廖校长是个非常典型的文雅书生,他的性格温敦厚重。平时,他不太到女生宿舍或教室里来的,但我们都认识他,是学校的第***,他的每一次发言都让我们很关注,因为他思路清晰,说话没有官腔很重的那几句“咏叹调”,教学方面也很内行,所以大家都爱听。尤其是他做人行事非常正,在领导圈里说话算数,老师群里威信很高。尤其他的爱人是柯医生,所以一看到他,同学们就会陪感亲切。
我们剩下的几个女生搬小凳子,与他一起坐在寝室前的大阳台上。
“你们要毕业了,给学校留几句话吧。”他是这么开头的。
我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好话,他一直微笑着,听着。
我说:“高安师范给我锻炼的机会是最多的,我很感谢。”
他眼里含着温和与亲切的鼓励,很留意地在倾听我说话,并又问了一句:“你对学校的教学工作有什么建议?”
这把我问住了,这是办学理念,我心里空空的,哪里有合适的东西掏出来?不过,我情急之下倒也想出来了这么一句:“我觉得学校边教学边组织实践是很好的。我们一毕业就可以直接上讲台了。”
“你可以,你本来就是老师。”廖校长原来对我非常了解呢,“而且,汪建华的名气不仅校内知道,校外也知道了。”
我被他这么一说脸都红了,“我,我是因为这个名字太普遍了,一叫就会有几百个人应答呢。我们学校就有三个建华,七五届有个唱歌的建华,七八届有个跳舞的建华。”
“是哦,可她们都不及七七届的建华,你要留校了。”
这可是学校最高级别的人告诉我,“要留校”了呢。然而我心里还是没有信心,就对着廖校长说:“还没有最后确定呢。”
“唔,是的,你要两手准备。”
我是第二天中午走的。两只箱子放在学校指定的房间里,随身带的还是两只大旅行袋。
“我来送送你。”维琪马上接过我的一只袋子,我们一起走出了寝室,走出了校门……心里五味杂陈,脚步迈得很沉,一步步都踩在那份深深的不舍里。
到了车站,很快做好了买票寄行李的事,趁着还有半小时才开车,我们就在车门边依依不舍地交谈起来。
她说:“那个画家罗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也是画画的。”
“我们都猜到了。”
“他姓王,今年年初,罗老师去上海学习交流美术绘画,到了我家,看到我爸也喜欢画,他们相谈甚欢,于是,罗老师就想到了把也是爱好画画的小王介绍给我。”
维琪急性子,一口气全告诉了我:“王家的父亲是北方人,很早就参加了革命部队,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随部队一直南下,转业到了高安,没有继续跟着部队打下去,成了高安县统战部部长。”
“那,你可以留在县城吗?”
“不知道呢,我明天去新街公社中学实习。所有人都得回原先推荐的地方。”
我们的心情不好,未来前途不怎么明朗,因为学校把“骰子”一下子都撒出去了,可“底牌”谁都不知道。我与维琪是在这种暗色调的离情别意里告别的。
到了奉新县教育局,所有我们高师这届本县毕业生都挤在一个会议室里。
我突然发现,高师的领队是张主任。我的心马上全被打乱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又在啃啮着我的心。尽管,他的那一只好眼睛并不朝我看,但是,我觉得他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对我发火。第六感是很准的,当县教育局的一位老师说“现在宣布毕业生的实习分配方案……”他立即说:“请等一下,我有事与你商量。”并转身对着我们又加了一句:“同学们等一等,有一个同学要临时换一下学校。”
他拉着那位老师走进旁边的教室,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宣布:其中,我被分到了离县城有五里远的赤岸中学。凌萍在奉新一中。她很奇怪,偷偷告诉我,她是知道分配名单的,明明昨天她看到的名单上,我是与她一起的……我被张主任调换了!这还不算,张主任更是加说了暗示的话:“同学们,你们的实习学校,基本就是今后安排的工作单位了。”
束手无策的我,在他“复仇”的火焰中,已经被“烧”得没有了方向了,我只有很痛苦地接受这一切。只是不明白,他对我的如此“深仇大恨”从何而起的。
我去了赤岸中学。
那个学校就在公路边,一个大围墙围了几座楼房,楼房有三层的,也有二层的,基本都建在围墙四周,也就是中间空出一个大操场。一根高高的旗杆,红旗在迎风飘扬。我浑浑噩噩,居然真有一种感觉,旗子是因为我的心才存在,才飘扬,而学校更好像是在我的梦里出现似的……
我被人带到了老师宿舍,那座长长的二层楼房。楼梯在中间,我木讷地走了上去。带领我的人,依然热情地引路,右拐,一直走到头,打开顶头一间房间让我进去放行李,说他们已经请了清洁工阿姨来打扫过了。接着,我就一个人,“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地跌坐在空空的铺板上了。
很久,我听到了门被轻轻叩响。我一个激灵从呆梦中惊醒,现实的感觉回来了……我在哪里?有人敲门?
我去开门了,一个很秀气的,高高个子的上海姑娘,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我认识你,汪建华。我是高师七六届的,叫陈惠芬。就住在你对门。”
我马上笑了,但还是觉得我是在梦里笑……中了邪似的,脑子迷糊不清。
她与我一起进了房间,“你赶快收拾一下吧,晚饭时间要到了。跟我一起去打饭。”她帮着我三下五除二快速收拾行李,铺好了被褥,拿出了碗筷与热水瓶,就这么,简陋的房间里立刻有了一点家的味道了。
惠芬是个很温和的人,与我个性相投,她带我买饭,泡水,一起吃饭,温暖的人总是也会让人温暖,我被她柔柔地唤醒了。我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已经在一所以前从来也不知道的学校里了,或许,以后就一辈子在这里了。
我也总算要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我没有能坐到高凳子上,更是不可能有中凳子或小板凳坐了,我是被人直接推倒在一个陌生的泥地上了。那天晚上,我睡不着,想着,如果确定了我在赤岸中学的话,我就自己要求回仰山去,坐也要坐在我认识的那片泥地上。
第一周,生活上有惠芬的陪伴,工作上也有人照应,主要是听初中年级的音乐课,还试着上了两节中学里被称为不重要的副课——唱歌课。
周六中午吃了饭,惠芬就告诉我,她找了一个男朋友,是在别的县的大工厂里当技术员,她休息日要过去。其实不只是她,大部分的老师下午都回去了,有的家在县城,有的家在乡下,也有的家在隔壁靖安县城里,反正,这么大的一个围墙里,瞬间觉得,就圈了一个我。
特别是到了晚上,空空落落的学校不见人影,我在食堂找到了一个留守的老伯,他帮我弄了一点剩饭剩菜,我自己烧了开水泡泡吃了。然后回去教工宿舍。我登上二楼后,那条长长的走廊,黑咕隆咚,没有一点生息,看不见墨黑的那一头,我的心“咚咚”乱跳,似乎有许多妖魔鬼怪在黑暗里……我赶紧走向自己的房间,“嗒、嗒、嗒……”耳边回响的就是我孤独的脚步声……我更觉得寂寞和可怕……平时,在热闹时,我们总是想找到安静,其实当静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时,恐惧让你无法安宁……
这是我在赤岸中学第一个不安的夜晚。没有看书,没有思想,眼睛盯着已经插上铁销的门,一刻不敢闭上,生怕有什么古怪的声音出现……我就这么熬了一夜。第二天是周日,学校当然没有人,连食堂也关门了,那个留守的大伯找不到了。我打开学校围墙的大铁门,看看外面的公路,不知道东南西北,哪里有小卖部。我只好又退了回来,心想,这下要饿肚子了,比我在库前遇到百年才有的大雪封门更惨了,那时候一个楼里至少还有小陆在呢。
这种境遇,使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如果要在这儿工作,一定去县教育局申请回仰山。至少,一到周末,我就可以回石队长家。
还好,我只饿了一上午,校长来了。他可能想起来,学校有两个新分来的上海人,不放心,赶来学校看看。他见到我在中心操场里走来走去,就问:“你吃了饭吗?”
“没有。”我虽然不想发火,可语气里不免带了些怨气。
他赶紧亲自给我打开食堂的门,找找有什么可以吃的。这时,偷偷溜走的大伯回来了,直说“对不起”,就动手做饭了。我也不想开罪别人,默默地看着他们。
校长问我:“那个与你一起来的陈老师去了哪儿?”
“他去县城同学那儿了。”
“以后你们走开或留下都要说一声,不然,没有办法安排食堂开伙食。”
“好。”我应道。在这种学校只能这样了。
“赤岸中学就是这样的,”惠芬一回来就给我解释,“一到周末就没有人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找了大工厂工作的男朋友。我要结婚了,下学期会调到他们厂子弟学校去,已经在办理手续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真是可怜起自己来了,彷徨无助呀!
她让我右转一下,左转一下,很是真诚,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我或是另外一个什么人听,“你正面看还是蛮漂亮的,但是侧面不太好,鼻梁长得不好……嗯,性格温和善良,唱唱跳跳很活跃……”
我影影约约觉得她在想办法,为我也在大工厂里找个人,像她一样可以跳出赤岸的“围墙”。
最近,我的心如一条河,总是在变化,一会儿“洪水泛滥”,一会儿“干枯见底”,这会儿却是“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呀,她的这一番好心,激动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然而,我心底深处,那条“河”的河床上,却都是怪石嶙峋……一个人“沦落”到像只驴,像头牛,被牵到市场去估价,这个人说:“不错,膘肥体壮值几个钱,”那个人却说:“牙口差一点,”会是一种什么感觉?……一想到这,心情又在起起伏伏,实在纠结!
第二周的实习,学数理化的校友陈同学,已经被学校确定教初中的数学课。而我还是定不下来,又改成安排我去听高一的语文课。我人是在教室里,一开始,心不在焉地呆坐着,因为我在思前想后:根据现在的种种迹象,我像是没有了留校的希望的……
傻人蛮有意思的地方,聪明人是怎么也想不到,更不会理解的。我再怎么难过,居然还是被那个老师的讲课吸引了,他讲的课是《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一段。
我本来就喜欢读《西游记》,会七十二变、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火眼金睛,嫉恶如仇,见妖怪就打的孙悟空,是我小时候最浪漫的一个偶像。只要他出现了,金箍棒一扫,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就都被打死了,痛快呀!他有困难也不怕,身后有菩萨保佑,释迦牟尼,观世音菩萨,托塔李天王……就是玉皇大帝也是他的朋友,“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学校有两个高一班,接着,就要我为二班上课了。我是又神情激昂,又声情并茂,还连带比划,像在舞台上一样的“表演”了两节课。因为我心里还有绍兴大班的《三打白骨精》的模板呢。上完课,我挺满意自己的,起码一个班的同学们与我一样的亢奋。
可怕的周末又到了。还好,陈同学这次是把他的同学叫来了,而且,惠芬也没有去大工厂,而是他的男朋友来了。只有食堂的大伯勉为其难,为了我们几个,把休息时间可以溜出去的机会给“牺牲”了。
周日一早,我在学校的音乐教室里弹琴唱歌,陈同学与他的同学走了进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好朋友就是戴同学。他是分在县一中实习的。
我们几个校友一起聊天,戴同学问我:“你想留校吗?”
“不知道呢,你的留校是铁板钉钉,而我的留校是个谜。但是,我很肯定的是不愿意留在这儿。”
“我对留校不感兴趣。因为在高师留校生是最低层次的,而在县城中学,是最受欢迎的。”
“如果我是分在县一中,我也这么想。”
“你还是想教文艺?中学应该没有这门课程。”
“是的,”我被他启发了,中学里哪有文艺班,难怪学校会要我上语文课。
“我是真想不回高师了。我喜欢在中学里教数学。”他迷惑而又犹豫。
我在想,那个张主任真笨,不要我留校,为什么把我“丢”到赤岸中学来?如果分在县城里,我也真的不愿回去了。
可是,现在我很难,留校的事又不能自己去取消,这么干等下去,眼看着只有回仰山那最后一着了……吊在半空彷徨无助的心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体会得到。
晚上,惠芬告诉我,她已经开好结婚证了,然后就把她的先生介绍了一下。接着,他们把房门一关,两人世界了。而我依然一个人守着一个简陋的房间。
过了周末,学校又热闹了,我却没有被要求干什么。自己看看书而已,就这么让我干熬了两天,我更是焦虑不安起来。
那天,吃过晚饭,我听到门外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我的门被敲响了。
我很吃惊地打开门,是几个搬着椅子的学生。他们的脸我记得,曾经与我一起沉醉在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兴奋里,他们是高一(二)班的同学。
“老师,我们的周老师来看看你。”
“哦,周老师呢?”
“怎么,没有看见我吧,”一个声音从孩子们的身后传来,很快他就现身了。“不要吃惊,我是一个残疾人。”
我真的惊讶到嘴都合不拢……周老师没有一米高,一个七岁孩子的身体,顶着一颗大脑袋、一个正常成年男人的脑袋。他带着眼镜,可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射出的光,比任何正常人都深邃有神,如炬如剑……
“怎么?不让我们进去吗?”周老师的嗓音也是很浑厚的男中音……
“哦,进来,进来,我不知道您要来,你们可以在哪儿坐一下?”我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几个同学把椅子搬了进来,放在我的书桌前,接着就扶着周老师爬上了椅子,另一只小凳子垫在周老师的脚下。然后,他们就站在旁边。
“你们再去搬椅子来,大家都坐着说吧。”我看看周老师他们的阵势,似乎要有些时候的,我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怎么安顿孩子们。
孩子们却说他们习惯了,只要周老师出门,上课,开会,哪怕上街,他们几个都是这么搬着椅子陪着他的。这让我感觉到了;他们师生有一种很不寻常的深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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